“糊弄人”的千层饼

赵盛基

我从小就爱吃母亲做的千层饼，外酥里嫩，松软香甜。说千层有些夸张，十几层却是有的，层层薄如蝉翼，几乎透明，给人入口即化的感觉。不过，也有“糊弄人”的时候。

那是早年间，玉米饼子能吃饱就不错的生活困难时期，能吃上千层饼的日子屈指可数。为了年纪尚幼的我们兄妹，母亲千方百计地调剂生活，尽量换着花样做可口的食物。

有一年，正是生产队的农忙季节，我还没上小学，每天都到场院里玩耍，看老太太们扬场、晒粮……清楚记得，一次中午收工后，母亲做了千层饼，将圆圆的一张切成一块一块的三角形。下午，我拿上一块来到场院，边吃边玩。周家大奶奶迈着小碎步，挪动着小脚走过来逗我：“给大奶奶尝尝好不好？”我说：“好！”随即把千层饼递到她嘴边，手却紧紧地抓着，生怕她一口吞掉。她笑了，夸我是好孩子，但并没吃，而是捏着我的手端详千层饼，然后感叹道：“唉！糊弄人的，难为你妈妈了。”我不懂什么意思，回家问母亲：“大奶奶怎么说你做的千层饼是糊弄人的？”母亲指了指盛油的罐子，然后对我说：“你大奶奶说得没错，本来千层饼至少有十几层甚至几十层，可是咱家花生油不多了，我要算计着用，所以只放了一点点油，只能做三四层；千层饼应该是纯白面的，可哪有那么多白面啊！我只好掺了玉米面。妈妈答应你，等到秋后，下来新花生榨了油，我再给你们做真正的纯白面千层饼。”

当时并不懂得生活的艰辛和母亲的不易，在缺油少面那么艰难的情况下，还能“糊弄”我们吃上千层饼，可见母亲的良苦用心。后来的岁月里，无数次吃过母亲做的千层饼，唯有那次“糊弄人”的千层饼我始终铭记不忘，每当想起，总是感到母亲的善良和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