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进河里的一滴水

赵盛基

1952年，为了写作《创业史》，著名小说家柳青放弃了北京优渥的生活，来到终南山下一个偏僻的山村（陕西省长安县皇甫村）当起了农民。

那里的山村很艰苦，有人劝柳青：“你在北京老老实实写书就是了，何必到那里去受苦遭罪？”他认真地说：“写哪里的生活，就要生活在哪里。只有这样，你所创作的文字才能体现出那里的世界，那里的人民。”他没听劝告，背上行囊毅然上路了。

他是坐着牛车进村的，身着白衬衫、背带裤，戴着金丝眼镜，乌黑油亮的偏分头梳理得一丝不苟。村民们像看风景一样看他，显得格格不入，中间就像隔着一堵墙。

此情此景，让柳青豁然意识到不妥。自己是来体验生活的，不入乡随俗怎么能行？不与村民打成一片怎么能得到村民的信任？怎么能获得自己需要的写作素材？

于是，他毫不犹豫，舍弃满头秀发剃了光头，脱下洋气的装束穿上了粗布制作的对襟黑袄，穿上了土布鞋，戴上了一顶当地农民喜欢的帽子，活脱脱变成了一个农民的模样。对镜自照，他满意地笑了。

久而久之，他与村民之间完全没有了距离感。有村民戏说：“就像一滴水掉进了河里，分不清谁是农民，谁是作家柳青。”

他不单单是从外貌上接近农民，而是从骨子里把自己当成了农民，白天与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晚上带着虔诚，书写底层人民的喜怒哀乐，把一个个活生生的形象写进了书里。不但如此，他还为农民做了许多好事。1960年4月，《创业史》第一部出版后，他把收到的16065元稿费全部捐给了当地公社，作为基建费用。有人劝他：“你看你家过得清汤寡水的，你倒是留一部分啊！”他说：“我是全捐，留一分就不是全部。”1961年开始写《创业史》第二部时，他又向出版社预支了5500元稿费，为皇甫村支付高压电线和电杆费用。

柳青体验生活不是蜻蜓点水，而是把根扎了下来，他在这个偏僻的山村一住就是14年。本计划写作四部的《创业史》虽然只完成了两部，遗憾没有写完，但却被誉为“经典性的史诗之作”，在中国的文学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柳青曾说：“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要紧处往往只有几步。”《创业史》的成功，与他扎根农村14年这一步密切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