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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焱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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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 佛 手 打 开 是 蜜 桃

(2016-07-19 14:2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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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一 座 小 桥 平 又 平

小 桥 拱 起 是 小 山

小 山 合 上 是 佛 手

佛 手 打 开 是 蜜 桃

蜜 桃 打 开 是 小 花

……

最近叶子一直念这首童谣,每次她两只小手比划着张张合合时,我都觉得她特别可爱。当然,当妈的并没有自知之明,什么时候都会觉得自己的孩子很可爱,尤其是最近她又学会了甜言蜜语。

一天她走着走着忽然和我说,妈妈,虽然很多人都爱我,但我只爱你。我瞬间骨酥肉麻。四岁半的她观察着我的表情,紧接着说,你快也对我这么说呀!啊哈,看来知道是好话,在试效果呢。

她也会在她爹做了一件什么“了不起的事”之后深情地说,爸爸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然后又会在她爹被吹捧得浑身舒坦得意溢于言表的时候说,爸爸你脸都红了吧!

小孩子的世界很奇妙。我完全不知道她从哪里收集来的各种信息,然后这些信息如何汇集到她的大脑里,又产生了怎样的合成和分解。有时候觉得她完全是一个大人扮演的小孩,狡黠地做着各种试验,但大多数时候,她确实还是那个小娃娃,很多我认为顺理成章的逻辑,在她那里,都会被演绎出让人心生柔软的解释。

她会把海边拾到的贝壳一个一个再埋回到沙滩中,说这样它很快就长大了;夜晚,路过一棵满是鸡蛋花的树,发现花朵合拢了,她说,鸡蛋花胆子很小,夜里就躲起来了。

一次在酒店里,她指着马桶问我,为什么有的马桶聪明,会自己打开、自己冲水,有的就不聪明呢?我心里想,对啊,酒店高级,外面的卫生间不高级呗。但她说,我知道了,是有的马桶还没长大,还是小baby呢,等它长大了就变聪明了。

躺在海边编故事,她讲,有个海怪出来了,专门抓没有妈妈的小孩。我自然又顺着有妈的孩子是个宝,没妈的孩子被欺负的角度去想了,但她的故事画风瞬间转变,海怪把小宝宝都抓走,然后带到有妈妈的地方去了……

我时常会觉得,小孩子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的。在成年人待人如物的世界中,只有他们,待物如人。而在他们尚且懵懂无知的时候,心里都有一个无比明镜的世界。他们凭借上天所赐予的超能力洞察成人们所有的黯淡、灰色、厌倦、暴躁,知道我们心里的脆弱。但他们实在太弱小,只能通过哭泣,卖萌,笑容,依赖,甚至“滑稽可笑”的童言童语这些点滴做出暗示,像一双无形的手,把我们从现实的泥沼中往外拉扯。但当他们渐渐长大,这些超能力便慢慢消失,随着他们跑入自己的世界,便慢慢松开了紧握我们的手……

一个夜晚,四个月的小叶子躺在我的身旁,月光从窗帘缝隙倾泻进来,在墙上投射出蓝色的光影。她没睡着,也没有哭,安安静静。大而清澈的眼睛也是蓝色的,好像带着一丝笑意,静静地看着我。那一刻,我更坚信了心里的这种臆想,她就是上天派来的那个精灵,而那时候的她,知道我一切的心事。

两岁多的那个冬天,好几次她拉着我和爸爸出去“放宝石”。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得靠她近一点,让爸爸也近一点,还有娃娃。互相挤着,坐在一条冷冷的石头台阶上。面对的是冬日早早黑下来的夜色,远处是居民楼上点点的灯火,再远处,是被灯光映衬得含糊不清的天空。

我要放宝石了!

说着,叶子把她的小手伸进口袋,摸索着去掏着并不存在的宝石。嘴里念念有词,每次都要这样,让我们挤着,紧紧靠在一起,才开始放她的宝石。

后来回想起来,那可能是我和爸爸工作上最焦虑,争吵最多的一段时期。

我要放宝石了!

她掏出了一颗并不存在的宝石,举起手,小心地展开。嘴里嗖的一声。

快看!她指向黯淡的夜色,眼睛闪着光。

在长到三岁多的时候,有一阵子,小叶子疯狂地爱喝奶。那抱着奶瓶贪婪吸吮的样子,甚至让我觉得她有一种恐惧,仿佛怕长大后会渐渐失去了洞察人心的能力,渐渐变成愚不可及的大人,而她那不争气的爸妈依然需要她的拯救。于是,这是她最后一根稻草,只有拼命喝奶,才能延长明澈的婴儿期,延长她法力的期限。

如果不是这样,她怎么能在我心头刚刚掠过一丝不快的时候就立刻跑过来紧紧抱住我?怎能在我不想上班的时候,若无其事地编出一个国山小妹(她幻想中的朋友)的妈妈躲起来的故事?又怎能在我自认为把低落的情绪掩藏得滴水不漏的时候,莫名地过来把她最爱的玩具塞给我,让它陪陪妈妈?

网络上每天都在争辩大是大非,世界随时爆发争战、灾难和死亡;工作永远有理不清的头绪,家事依然在磕磕绊绊中继续……但我渐渐学会尽量调集身体中所有的感应,去与这位上天派来的小“密探”相互感知。

顺着她的手指,可以看到蚂蚁在分享它们的食物,蝴蝶刚刚飞来,而久违的太阳又撒下了金色的光芒。我总是跟着她玩耍,玩儿她发明的游戏,用她的规则和逻辑思考,也会渐渐试着放弃那些没必要的暴躁、忧愁、焦虑。而当真的换了一种思考方式和生活状态时,这些,就也自自然然地烟消云散了。

她还在画她的国山小妹的故事,在她自己挑的厚厚的本子上,一页一页的画,然后让我帮她写下她说的情节。但显然,她画得越来越心不在焉,比起国山小妹,她现在更爱公主,她说,国山小妹都长大了,我快抱不动她了。她也不住在咱们家了。

四岁多的她,爱上了跳芭蕾,对钢琴且爱且恨,关心自己的朋友,关心人的生死,想象着,六百年后,我们该如何在土面儿里互相辨认。那个洞察一切的精灵渐渐走入自己的世界了。

睡前,她又在和我比划着念那首童谣,小手一张一合。

……

然后她酣甜地睡去了,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一轮弯月。仔细望去,上面正坐着一个圆脸大眼的小姑娘,戴着皇冠,举着魔法棒,嘴边挂着一丝狡黠的笑。她挥一挥魔法棒,无数星辰抖落。她对凡间太多如我一般时而清醒时而混沌的大人们说,别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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