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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7日 晴
昨夜,我梦见了巴乔。
他就站在我面前,背后是一株高大幽静的菩提树。他的面庞很清晰,是90年世界杯的样子,没有梳马尾,清秀得像一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牧童。
“你好。”他对我说,脸上挂着灿烂而略带羞涩的笑——属于意大利之夏的微笑。
“你知道吗?大家都在找你。”我突兀而直率地说,居然没有任何紧张和激动,似乎他是我的老朋友,我们已经很熟识了。
“为什么要找我?”巴乔平静地问。
“为什么?天!足球都已经不成体统了,世界杯也天翻地覆了。艺术、灵性、激情都被残忍地扼杀了,功利和实用主义已经统治了整个足坛。更可悲的是,绿茵场已经不再纯洁了,大力神杯也不再神圣了,裁判的黑手操纵了整个世界杯,而背后则是一些见不得人的黑暗交易。足球,已经成了政治和权利交易中一个小小的筹码了,而意大利已经成了这种交易最大的牺牲品了。这些,你难道不知道吗?”
“哦。还有吗?”听了我这翻激愤的话语,巴乔竟一脸淡然,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还有,人们都说,意大利队即使没有遭到裁判的暗算,也很难进入四强。他们的中场太薄弱,托蒂根本不能担当起意大利精神领袖的角色,皮埃罗更是一个没什么本事却高傲自大的‘废物’。于是,大家想起了你。人们都说,如果特拉帕托尼当初带上了你,意大利即使遭到了暗算,也会顺利过关的。你是意大利的核心,意大利没有了你,就没有了灵魂。”
“还有什么?”巴乔依然平静而恬然。
“还有,本界世界杯是没有英雄的世界杯。齐达内走了,巴蒂斯图塔走了,菲戈也走了,只剩下一群跳梁小丑主宰着世界杯的舞台,把世界杯搞得乌烟瘴气。因此,大家都盼望着你能像94年那样,在足球最危机的时刻挺身而出,拯救意大利,拯救足球,拯救热爱足球的我们。”
我终于说完了自己憋在心中很久的话。然后,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激动的情绪,抬起头来注视着巴乔。奇怪,听了我这番话,他的脸依然像阳光下平静的湖水,没有一丝激动的涟漪。“我没有必要去拯救足球,”他说,语气镇定平和,“而且,足球也用不着我来拯救。”
“怎么?你还在生气?生特拉帕托尼的气?或者,还在失意和惆怅中徘徊?”我有些不满意了,“世界杯一开赛,你就从大家的视线中消失了。你抛弃了整个世界,可世界却并没有抛弃你,大家都在记挂着你,都很想念你,而且现在,更加想念了。哦。罗比,”我的语气突然变得那样诚恳而悲哀,“回来吧,意大利需要你,我们需要你,足球更需要你。你不要抛弃我们,抛弃足球。如果你再抛弃足球,足球就更没有希望了。”
“你错了,我没有生气,也没有失意和惆怅,”巴乔诚挚而深刻地说,“我不可能抛弃足球,就像不可能抛弃自己的生命一样。可是,我并没有觉得足球改变了什么。我心中的足球一直是艺术的,是充满灵性和激情的,因此,我就用灵性和激情让足球艺术化。我不管别人怎么踢球,我也管不了,我只能按照我自己的方式踢球,因此,足球在我这里没有变了味道,我也没有必要去‘拯救’它。”
“你是说,”我有些明白了,“心中的足球是什么样,足球就是什么样的,对吗?”
“如果,”巴乔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深沉,“我心中的足球已经变了味道,变成了你说的那个样子,那我早就不踢了。不!从小,我就认定足球是一种艺术,是渗透到我灵魂中的一种东西,因此,我才对它那样痴迷。我一直按我的理想去塑造和实现它。不管别人把足球当作了什么,我还是在踢‘我的’足球。即使明天足球就要消亡,今天我还是要这样踢!”
似乎是醍醐灌顶一般,我的头脑一片清明。这些日子以来充斥在头脑中的浑浊的、阴暗的思想,此刻都被涤荡得一干二净。我望着菩提树前的巴乔,他的脸是那样平和安详,似乎已经从足球中得到了那么多满足和快乐。我突然说:“巴乔,你领悟了,你在佛祖悟道的地方,领悟了足球的真谛。”
巴乔笑了:“你知道佛祖为了领悟真谛,经受了多少磨难?”
“我不知道,”我说,“我只知道你经受了多少苦难。你就是一直涅磐的凤凰,在苦难的烈火中得到了永生。”
巴乔又笑了:“你说的不是我,而是足球。知道凤凰为什么会得到新生吗?因为它心中一直有一个不死的信念。”
我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巴乔,你心中也有个不死的信念,是吗?像你这样,在物欲横流的足球世界中信念不死的人,究竟有多少呢?你们,能撑起绿茵场的天空吗?”
巴乔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似乎也没有转身,但身影却渐渐地向后隐去,隐去,直至消失在菩提树那一片幽静的苍绿中。过了许久,才从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一个遥远而清晰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原野上回荡:
“心中有佛法,处处是菩提。”(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