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实践活动为何难以实施?

 浙江省教育厅教研室调研组

（调研组成员：柯孔标 郑文 喻伯军  执笔：柯孔标）

为了解我省义务教育阶段新课程的实施情况，今年下半年省教研室调研组对我省嵊州、诸暨、瓯海3个县（市、区）进行了典型调查，重点调查了乡一级的8所中心小学和7所初中，涉及教师200多人。总体结论是，新课程的实施对传统教学观念形成了冲击，教师的教学观念有了明显的转变，教师的专业素养有了很大的提高，为学生素质的更好发展打下了很好的基础。这说明，近几年各级教育行政部门和教学研究部门为新课程的实施和培训做了大量的工作，成效是明显的。但是，新课程的实施情况极不平衡，总体而言，城镇好于农村，小学好于初中，传统的“语数外老三门”明显好于新开设的综合课，中考等大规模考试的统考学科好于非统考学科。特别是新课程设计中的亮点，如综合实践活动，实践效果不太理想，不但没有发出耀眼的光辉，反而处于十分尴尬的境地。调研组根据调查所得的第一手材料对综合实践活动实施难的原因作了初步分析，并提出了几条可以参考的改进策略。

一、综合实践活动的设计理念

2001年6月8日，教育部印发了《基础教育课程改革实施纲要（试行）》，规定从小学至高中设置综合实践活动并作为必修课程，其内容包括：信息技术教育、研究性学习、社区服务与社会实践、劳动与技术教育四大板块。强调学生通过实践，增强探究与创新意识，学习科学研究的方法，发展综合运用知识的能力。增进学校与社会的联系，培养学生的社会责任感。在实施过程中加强信息技术教育，培养学生利用信息技术的意识和能力。了解必要的通用技术和职业分工，形成初步技术能力。

浙江省教育厅2002年初颁发的《义务教育综合实践活动教学指导纲要（试行）》，对义务教育阶段综合实践活动的教学原则、三个学段的教学内容安排、教学实施和管理、教学评价方法等作了原则性的规定。指出综合实践活动是国家设置的、地方管理、学校开发的课程领域。学校在课程开发过程中，四大板块的教学内容应该以“整合”的形式出现：研究性学习要广泛渗透于各科学习，更要与社会实践、社区服务、劳动技术和信息技术相结合；信息技术作为一种学习手段，应结合其他领域的学习同时进行；各领域的学习内容有机渗透、彼此融合。综合实践活动的教学应面向学生的整个生活，面向每一个学生的个性发展，以自主实践活动为主要学习形式，在实践过程中构建和生成新的活动目标和学习主题。

二、综合实践活动的实施现状

综合课的设置有利于整合教学内容，减轻学生负担；有利于加强人、自然、社会的有机联系，提高学生应用知识解决问题的能力。在传统分科教育的背景下，综合课的实施一直是难点。上个世纪80 年代末，我省就开始在初中阶段普遍开设社会、自然科学两门综合学科。可事到如今，与之配套的师资、教学安排、教学资源、教学评价等问题依然没有得到很好解决。综合实践活动作为一门由学校自主开发的综合课的形态出现，实施起来并不比社会、科学容易。社会、自然科学遇到过的困难和阻力，综合实践活动同样遇到了。尽管国家教育部和省教育厅对综合实践活动都出台了原则性的指导意见，一些实验学校也对此做了许多开创性的改革和试验，然而这些规定怎么去落实，怎么转化为一般学校和普通教师普遍认同和接受的教学实践，到目前为止还缺乏一套完整的操作规程，还没有可以作为示范和推广的典型经验。新课程改革已经进行了3年，而综合实践活动课程国家标准的小学、初中部分一直没有出台。一线普通教师、教研员和行政领导面对教育教学现实确实感到无所适从。

（一）理解上的偏差错位

我们调查发现，99%的教师对综合实践活动这门课程“只了解一点”，89%的教师说不清楚综合实践活动究竟包含哪几部分内容，多数学校把综合实践活动课程分为研究性学习、劳动技术教育、信息技术教育、社区服务与社会实践四门课程分别地进行开设。究竟如何处理综合实践活动各要素的关系，是困扰学校的一个突出问题。在实施过程中，学校和地方存在着三种倾向：要么以劳动技术或信息技术教育取代综合实践活动课程；要么以主题活动和综合项目为主开设综合实践活动，劳动技术和信息技术教育完全消失；要么以地方课程和校本课程取代综合实践活动。更有一些学校把综合实践活动变成一个“大箩筐”，除了必修学科之外的所有教学内容都往里面装。

我们调查过程中，经常听到教师抱怨：“这门学科没有教材，没有教参，你让我们怎么教？”教师对文本教学材料的强烈依赖，直接导致综合实践活动课程的学科化、教材化。调查发现，各地普遍开发了综合实践活动的“资源包”或“学习手册”，名称不一，品种繁多，质量良莠不齐。有的是由地方教育部门组织编写的，有的是由研究机构或社会人员组织编写的，有的甚至就是把过去编写的活动课教材改头换面通过行政手段推向学校。调查表明，综合实践活动课程的实施的确需要必要的“资源包”，离开了所谓的“资源包”，很多教师觉得综合实践活动课程不好上、难教。但是，如果教师就与学生一起，围绕这些“资源包”在教室里“讲”或“教”综合实践活动课程，既不“综合”，也不“实践”，更无“活动”，这就与开设这门学科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二）执行上的随意松散

调查发现，除了中考可以加分的“信息技术”外，很少有学校制定综合实践活动课程的实施计划或方案，缺乏对综合实践活动课程的整体规划和安排。有的学校认为，学校没有条件开设综合实践活动课程，再说中考也不考这些内容，开不开这门课程无所谓；有的学校建立了综合实践活动基地和活动计划，可实施不久有关部门就开始拒绝学校或学生进入其中开展活动。新课程培训中也一直没有进行过综合实践活动的专题培训。

由于综合实践活动的教师编制、教师职称评定、教师工作量计算问题等很难一时得到解决，没有一所学校配置专职的综合实践活动课程指导教师，学生实践活动的指导力量严重不足。没有专职教师，学校只能要求全体教师全员参与，而每个教师都有自己承担的学科教学工作或其他任务，实际的结果是“人人参与”，但“难以指导”、“无人负责”——学生实践活动过程无人全程指导，实践活动的效果和质量无人跟踪评价。有些社会实践活动看上去搞得轰轰烈烈，实际上随意性很大，往往成为学生“放松”“放风”和“放羊”的好机会，效果如何谁也不关心，只要学生不出安全问题就行。

调查也发现，教师在指导学生活动实施的全过程中缺乏具体的指导行为和指导规范。97%的教师没有针对学生的活动主题制定具体的指导方案。多数教师不明确自己在指导学生开展活动的过程中有哪些具体任务，感到无从下手，对学生的活动展开过程可能遇到问题和困难缺乏预先的设想和解决方案，指导过于宽泛，针对性不强。例如，研究性学习非常讲究过程和方法，但多数教师显然没有这方面的知识，让学生“在探究过程中构建和生成目标”的目的就很难实现。调研组对小学六年级学生和初中二年级学生进行调查，发现在主题活动实施过程中，教师大都要求学生进行“调查”、“搜集资料”，但究竟如何进行“调查”，怎样进行“搜集资料”？90%的学生答不上来。因为指导教师没有对学生进行基本方法的指导，如怎样制定一份简要合理的调查问卷，怎样进行有效访谈，如何利用计算机对资料进行分类和整理，怎样撰写活动报告，如何规范地作注释等等。调查发现，95%的学生经历了多次调查活动，但不知道如何设计一份简要合理的调查问卷。学生实践活动形式化、走过场的现象比较严重，学生在活动过程中缺乏深度的实践和体验。

（三）设计上的先天不足

综合实践活动是一门新的课程，专家和学者对这门学科的性质、目的、任务争议很大。调查过程中，很多教师向我们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原先这些内容和活动大家也都在教，都在搞，为什么现在一定要把它们合在一起呢？ ”从教师反映的问题看，综合实践活动实施难，课程设计的先天不足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首先，综合实践活动的内容过于宽泛。四个板块内容，有以德育为主的，有以培养科学素养为主的，有以学习技术为主的，有以实践体验开阔眼界为主的，目前还找不到一个统整课程的内在机制。劳动技术、信息技术两个领域的规范性、技术性、操作性相对比较强，已经具备独立的课程形态，但要把两者统一起来难度很大。其他方面的教学内容随机而庞杂，作为一个实际课程领域实施有点牵强俯会。从学科定位上看，这样机械地把几块教学内容堆在一起，既不严谨也不严肃，因此很难赢得教育界、学术界和社会的信服。

其次，没有很好处理好继承与发展的关系。设立综合实践活动以后，原先学校开展的一系列非常有效的教育教学活动失去了制度的保证，如班队活动、兴趣小组活动、体育活动等在课程表中消失了。最近，一位关工委的老同志问：“现在学校还有少先队活动课吗？”我们很难给予肯定的回答。一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弱势”学习领域，在“整合”的名义下又重新沦为可有可无的边缘课程，如劳动技术一度不被学校重视，后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努力，好不容易从教材、教法到评价形成一个完整的教学体系，多数学校也开设了。新课程实施以后，劳动技术教育独立地位不复存在，其重视程度自然又被打了折扣。

再次，综合实践活动与地方课程、校本课程、学科教学的关系没有得到很好解决。许多学校把综合实践活动与校本课程等同，在“校本”的名义下，不经系统设计和有效试验，任意变更国家课程计划，设立没有多少教育价值的节日活动、实践活动和学习内容，合并、减少国家规定的必修课教学内容和教育活动，影响了课程计划的严肃性，最终影响学生的全面发展。综合实践活动与科学、思品、地方课程等内容交叉、重复比较严重，而且往往拔高要求，把简单问题复杂化、学术化，增加了教师和学生的负担，造成新的教学冲突和资源浪费。

最后，综合实践活动的时间和空间难以保证。每到一校，学校领导都提出一个同样问题：“综合实践活动课程的课时究竟怎样安排？”我国基础教育的时间与空间管理制度是比较封闭的，几乎每所学校都是一个学期一张课表，即一张课表统管一个学期的各类课时的安排，时间管理缺乏灵活性。如我省课程改革领导小组办公室推荐的《省级实验区义务教育阶段课程设置及其课程安排》中，综合实践活动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开设，它与地方课程和学校课程一起每周只占5-7课时。实际执行的情况是：小学阶段，信息技术、劳动技术单独开，占2课时，地方课程1课时，学校课程1课时，剩下综合实践活动1课时；初中阶段，信息技术、劳动技术单独开2课时，地方课程1课时，学校课程1课时，剩下综合实践活动2课时。文件规定，每周的剩下的1-2 课时可以分散使用，也可以集中使用，但要用如此少的时间来完成综合实践活动的教学目标几乎成为“不可能的任务”，许多学校实际上是利用教师和学生的课外时间和休息时间进行教学活动，这与当前“减负”要求是极不相符的。在活动空间上，教师和校长都有这样的担心：一是学生的校外活动安全没有保障，二是教育局不允许学校和教师带领学生集体外出活动，三是班级规模过大，实际的校外活动组织受到很大制约。因而，综合实践活动在空间形式上，95%以上的活动主题和活动过程集中在教室里完成，学生的综合实践活动在一个学期内难得有几次在开放的情境中进行。

三、改进综合实践活动实施的基本策略

新一轮课程改革是在先进理论指导下进行的，是基于一定的理性基础的。但这种理性不仅仅基于纯理论推断，还应基于对现实的准确判断。任何教育改革要产生实效，必须做到科学性和可行性的统一，既要体现教育规律，体现国际教育发展趋势，又需要以务实的态度认真制定实施方案，分阶段逐渐达成目标。从本次调查结果看，综合实践活动课程的理念教师们是理解和欢迎的，但课程设计不够精细，实施进程操之过急，对学校和教师要求过高，如果不对综合实践活动的设计和教学加以研究和改进，这门课程的目标就有落空的危险。我们可以采取的策略是：

（一）重新设计综合实践活动的内容和要求，使课程实施简约化、系统化。

要精简和整合综合实践活动的教学内容，制定符合不同学校实际的实施计划和方案。从中观角度看，目前可选择的方案有三：

1. 取消。在找不到整合四块内容的主线之前，不单独设立综合实践活动课程。让信息技术、劳动技术回归学科教学行列（实际上我省制定的课程计划中已经这样做了）；社区服务与社会实践归到德育领域；研究性学习结合学科教学进行；与学校和周围社区相关的人文和地理教育内容纳入学校课程；学生自主提出的综合研究主题，组织兴趣小组进行比较长时间的探究。这样分块教学，师资问题比较容易解决，教学组织活动可能更简捷、更生动、更活泼、更有吸引力。

2. 更名。综合实践活动中真正学科教学无法实施的领域是社会实践活动，建议把综合实践活动改名为“社会实践活动”。按照《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关于适应新形势进一步加强和改进中小学德育工作的意见》的精神，“社会实践活动包括社会调查、生产实习、军事训练、公益劳动、社区服务、科技文化活动、志愿者活动、勤工俭学等多种形式。”“社会实践活动时间初中学生一般每学年不少于20天，普通高中学学生每学年不少于30天”。我们可以依据上述精神，规定小学、初中的社会实践活动的具体内容和学时，规范教育行为，充分利用社会实践基地，实现资源共享。

3. 保留名称，突出重点。丰富和发展劳动和技术这一学习领域的内涵，以劳动技术教育为中心设计综合实践活动，充分发挥劳动技术教育学科性、主体性、实践性、合作性、开放性的优势，适当地引进研究性学习，重视应用信息技术手段，通过研究、服务、宣传、设计、制作、信息技术实践等多种学习活动形式，整合各种要素，全面提高学生的实践能力和创新意识。其他板块的学习内容通过德育和学科教学来实施。

（二）重视教师培训，提高综合实践活动教师的专业化水平。

“全员参与指导”是确定指导教师队伍的基本措施，但同时，学校必须确定综合实践活动课程的年级负责人、班级负责人，要逐步建立综合实践活动的专职指导教师队伍，保证综合实践活动实施的各个环节都落到实处。

综合实践活动的实施，注重突出学生主体，强调学生主动参与、勤于动手、乐于探究，同时也要求教师对学生进行有效指导。因此研究和探讨综合实践活动实施过程中的教师有效指导策略是教师培训的重点内容。

1. 设计学生活动的具体指导方案。在要求学生设计和制定活动实施方案的同时，指导教师应针对学生活动的展开过程及其需要，设计教师指导方案。教师指导方案应包括：学生活动具体目标的设计、学生活动的具体方法及其实施、学生活动必要的资料和工具准备、活动的具体实施过程指导、学生评价方案等。

2. 掌握实践、探究活动的基本方法。基本方法有：如何围绕主题发现问题与提出问题、如何设计活动方案、如何搜集与处理资料、如何写活动总结或报告、表达与交流、如何开展小组合作学习；怎样进行调查、怎样进行访谈、怎样进行实验、怎样进行手工设计与制作、怎样利用网络与计算机开展活动等。

3. 形成和建立综合实践活动教师指导的基本行为规范或常规。综合实践活动课程的教师指导要有基本的规范和常规，这些常规包括：活动准备阶段教师指导行为、活动实施阶段教师指导行为、总结交流阶段教师指导行为；校内室内活动指导行为、校外活动指导行为等。

4. 编写必要的教学指导用书，研制《综合实践活动课程的教师指导手册》，给予农村普通教师以基本的教学凭借和教学指导。

（三）合理利用与开发课程资源，让全社会关心和支持综合实践活动。

学校应通过制定综合实践活动课程的实施计划，处理好与社会其他部门的关系。教育行政部门应协调各个学校的实施计划，统一规划每年本地区综合实践活动的教学需要，如要求哪些部门的配合、什么时段、以何种形式、需要哪些人力和物力等，争取得到社区和相关部门、机构的理解和支持。最好由政府统筹，建立综合实践活动教育基地或中心。

（四）充分发挥教学评价的积极导向作用，为综合实践活动争取合理的社会地位。

教师应建立学生综合实践活动档案，主动积累学生活动过程的资料、证据和素材，真实记录学生在“实践操作和问题解决”方面究竟获得了哪些发展。评价学生要有比较科学的、可操作的具体指标，避免评价过程简单化和随意性。初中综合实践活动表现和成绩应进入中考总分，成为高中招收新生的重要参考。

（2004年12月初稿，2005年3月21日修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