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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类型育儿 |
分类: 闲话:絮絮叨叨 |
最近周末上课,想起很多上学时的小故事。很多老师有学问,有个性,可以说是好学者,但却不是好老师。有的老师讲话音量大小不定,忽高忽低,特别是到了句尾,也不知道是没底气还是怎么的,最后几个字近似耳语。有的老师总怕我们听不懂,就把学问编成各种段子,但有些东西这样类比之后并不严谨,像我这种比较较真的学生就听得一头雾水。还有的老师特别有学问,他在讲台上不是讲课,是在讲他自己的思绪——而他老人家的思绪是发散型的。这类老师能给一些注意力特别集中、对学科特别有兴趣的学生很多启发,但也让很多学生由于听不懂而对学科的敬而远之。
这些老师都不让我怕,我比较怕的一类老师可以称之为“大名词不解释型”。他们嘴里经常蹦出一些我们完全听不懂的“咒语”。但从这些老师的口气来看,这个词我应该了解,必须了解,不了解我就太不上路了。他们这种态度让学习兴趣不够浓厚的学生很快就因为听不懂而不肯学了,像我等有心向学的孩子又生怕自己问了蠢问题被老师鄙视。
我上大学的时候一个例子就是“磨砖对缝”,一说哪个古建筑讲究,这四个字就蹦了出来。但教科书上没有,当时网络不普及,也没法搜索。可从老师那淡定高傲的口气来看,这个词大家都明白。磨砖对缝都不知道你还算建筑系的学生吗?而且别人也确实都没有对这个词表示过疑义。年少敏感的我就把这个问题存在心里,反正就知道磨砖对缝是一种很讲究的工艺就对了。直到多年后,才鼓足勇气问了一个同事:我知道我问的可能挺丢人的,但你知道什么是磨砖对缝吗?他淡定地说:其实你问的很好,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
女博士也讲过一个故事,她上大学时有门课很深奥,那老先生水平极高又很爱自己的学科。每每在课堂上忧郁地说:这门学科非常美,但没有人愿意学了。于是好学生们就很想努力学好,不辜负老师的期望。可这老先生上课就非常喜欢念咒,至今女博士仍记得一句话“XXXX是双声,XXXX是叠韵”。他总是苦口婆心地说:同学们啊!你们一定要记住“XXXX是双声,XXXX是叠韵”。可他老人家却从不解释这两句话的意思,而那些XXXX从字面来看,也不能有个明显的规律告诉大家什么就是双声或者叠韵。
女博士悲催地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还记得这个咒语!每次见到那位老师都很有负罪感,觉得自己不爱他的学科真是罪过。可他讲的话,真是十句里倒有八句听不懂。不是我一个人听不懂,是全班没人能听懂。
不过,这种老师其实也不算可怕,最可怕的老师可以称之为毒舌名士派。比如我们系一个地位尊崇的老先生,上海人,很有上海滩“老克拉”的派头,为人诙谐风趣,也难免尖酸刻薄。他一个有名的事迹是到了某班看图,在一个学生的图板前一言不发,那学生大气都不敢出。然后老先生站起来,临走丢一句:可笑!
后来工作,跟很多同行聊起来。似乎建筑系里都有那么一两位这种老先生。我记得一个男生跟我说,他们那里一位著名的老学者看图是带裁纸刀的,看谁的图不顺眼就把图砍了。
后来上班,意大利老板也非常刻薄,喜欢讽刺,但他在工作中从不否定任何幼稚的方案。他总是让我说出自己的想法,然后很平等认真地讨论。有次公司来了个实习生,是美籍华人,一个名校的建筑系大一新生。她其实还没开始上设计科,因为第一年都上基础课。但这不妨碍她根据自己的理解画了很多草图,写了很多说明,进行了很多大胆的构思。那些草图的水平,放我们学校大概会被名士派老先生骂哭吧。但老外依然平等认真地跟她讨论,从他们的讨论中,我感觉到确实她的思路有很多闪光处,因为直接而不落窠臼。
工作多年以后,我渐渐理解了建筑设计的过程:其实建筑设计就是创造你心目中的空间。每个人对此都有天然的理解能力和想象力,干吗把学生自己的理解贬斥为可笑呢?
这些老师都是很好的学者,很好的人,他们的出发点也是好的,但效果却未必令人满意。也许,我们的教育传统的确存在某种偏见,某种类似“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的观念。我们的教育非常重视自学能力,常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可是师傅们到底有没有把孩子们领进门呢?
和朋友们聊天时发现,很多人后来最擅长的一门课程,都是因为曾经机缘巧合遇到了一位好老师。所以我常想,也许假如老师足够好,学习兴趣和学习习惯就根本不会成为一个问题。孔子千百年前提出的“有教无类”是多么有道理呀,只可惜虽然他本人被捧成了神,这句话却仍然只不过是一句口号而已。假如分数不好,被埋怨最多的还是那个不爱学习的孩子。也许你可以试着问问那些学习怎么都不行的孩子,是不是他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一位渊博,友善,风趣,温和……总而言之,让人能爱上他所教授的课程的好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