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九点多一点的时候,苏延在昆明长途汽车站捡到我。这是她的说法。
我打电话去问海东的旅馆。她听到我的普通话有北方的口音,就问我是不是要去海东。我说是。她点点头,拿出一个鹿皮的水袋,问我要不要喝凉茶。我舔舔干涩的嘴唇,摇摇头。她笑笑,嘴唇有上扬的优美弧度。我突然觉得自己可笑,于是也真的笑了。在去海东的长途汽车上,我靠在她身上睡的不醒人事。
快将天亮的时候我们到了海东。我问她在哪家旅馆住,她说她现在是海东人。于是我就让她尽地主之宜去她家里曾吃曾住了。她的家和当地的所有房子一样,盖的很高,里面分两层。木质的结构,木楼梯,一踩上去有咯咯的响声。她说她和她的男人住在这里。她把我安排在二楼的房间,就自己回房间睡觉了。我环顾一下房间,好象是她的书房,有很多的书和CD,书涉猎的范围很广,有中药材方面的,有古典小说,有画册,有音响维修,有辩证法……CD都是我喜欢的。我放了一张比约克的CD进去,把耳麦带上,坐在地板上一直听到日出,听到天大亮。她拉开门来叫我吃早饭。早饭吃的是油饼和辣豆浆,当地人常吃的早餐,我却吃的糊涂。拌辣椒油的豆浆……你吃过吗?
白天的时候我见到了苏延的男人:宋。英俊,内敛的人。有细长的眼睛和光滑的皮肤。他们的气质一看就知道不是当地人,可能是经常来这边住一下,邻居们对他们很友好。这天的天气实在是好,我在院子的摇椅上坐着睡着了,醒来已经是下午了。苏延在熬中药。有股药香在院子里飘。苏延见我醒来问我:讨厌中药的味道吗?我摇头。我说我很习惯。小时候身体很虚弱。要是冬天不吃中药善的话恐怕都过不去冬的。我看着她把药汤倒进搪瓷碗里,样子娴静而安详。她说她刚动了手术,要调养。我猜这是他们来这里隐居的原因之一。
下午的时候我和宋去药铺帮苏延抓药。她要在家里写东西。走的时候苏延叫宋用自行车带我,她说会颠,但是回来的时候你就明白自行车的好处。
我们回来的时候是傍晚。宋带着我在狭小弯曲的山路上前行。黄昏的洱海之滨,一路看到不同形状,色泽和光亮的云。从山腰处开始堆积,氲成一大片,一大片的美丽。云层太过厚重,被遮挡的落日光线如柱一般倾泻下来,巨大的白色光柱,一束束地泻落,如神旨般笼罩村庄,山峦和海面。那是来自天上的路径,可以超脱人间所有的悲苦和得失。我心怀感恩和谦卑地看着这些云朵,脖子上的相机早以派不上用场。宋说:知道苏延的用心了吗?我点头,然后又想起我点头他看不见,就“恩”了一声。我在想苏延一定是无数次看到过这样的情景,然后每一次都像我这样被它的美和尊严所折服。
“抓紧了我要加速了!”宋突然这样说。然后把自行车蹬的飞快。我想起以前也有人说过他骑单车下坡可以超本田,于是我看着天上那些云彩傻傻地笑了。“宋杨年我给你唱首歌吧。”“唱吧,大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