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丝一把…克敏哥哥

博客中好多家族的故事被屏蔽,唉! 瓜藤绵延的家族纽带早已断裂…想印册 …应该加入克敏哥哥…

2019年11月17日在杭州就想写写哥哥,写了几个字,没写下去…

12月8日是克敏哥哥的90岁生日,不知道哥哥近况如何,打电话到上海,嫂嫂说还是老样子,卧床…不太认识人…克敏哥哥脑溢血手术获救后也有七, 八年了,生活一直不能自理,也熬到了耄…戴家几百年来好像没有期颐男女…

  记得1963年我去上海看病,克逊哥嫂带我去上海第一医学院斜土路克敏哥哥家,一座筒子楼。那时哥哥的女儿戴雯还没满一岁，还在襁褓中，我还问，“是晴雯的雯吗？”哥哥笑答，“哟！你看过红楼梦？”我当时有不舒服的感觉…瞧不起人…克敏哥哥请我们吃饭，一大桌子菜，我记得有爸爸常做的泰兴“涨蛋”…记得吃饭时突然停电了，漆黑！嫂嫂好不容易找到蜡烛照明。嫂嫂的妈妈、一个扬州老太太从楼梯口将小煤炉上面的瓦罐鸡汤端上桌笑嘻嘻的神态至今历历在目…哥哥嫂嫂不停的给我夹菜，克逊大哥哥还调侃了几句…

  那时哥哥只有一间房，宿舍就在学院植物园旁边。

  五叔带我去中山医院看病，都是找的克敏哥哥的熟悉医生， 一眨眼就是60年过去了…

焚膏继晷的1966年我去上海串连 克霆弟弟和我一同去的克敏哥哥家， 还是那栋宿舍、 那间房 …嫂嫂接待我们。 等了好一会 ，哥哥才回来 ，衣衫邋遢， 短打扮， 满身大汗。 他告诉我们 ，他被发配到药用植物园劳动，每天挑几大桶水浇药用植物。他说这是 改造思想 ，是人民内部矛盾 ，没有大问题…吃饭的时候，他告诉我们青米豆是他一大早到龙华市场去买来的，不容易！红烧蹄膀、黄鱼…都是我爱吃的佳肴…哥哥侃侃而谈，没有改造、劳动、受屈…的丝毫怨言。

克敏哥哥1929年生人。大个、壮实，他和克逊哥哥、汝玉姐姐一起发蒙，后来又就读于大伯伯办的泰兴“扬陋学塾”。据说他读书刻苦、认真，但不够灵活…要不然爷爷不会说，“克健不健！克敏不敏！克攻不攻了（四婶生克攻哥哥时，爷爷希望对日反攻，取了“攻”字…）。克逊、克健哥哥和汝玉姐姐都对我讲过，有一次他们四人一同坐小火轮过江去上学（应考？），回泰兴时克敏哥哥突然在船上狂闹、乱叫（昏厥？），把三个哥哥姐姐都吓坏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因为他父亲（我四叔）是精神病辍学在家，大家都担心他有遗传，上帝保佑，他再没有闹过…平平和和过了一生…

哥哥从小也要强，爸爸说，每年夏天他回家省亲时，克敏哥哥常拉他下象棋，输了不服气，还要再来…他学习也刻苦，和克逊哥哥一样读了“南京药学院（专科学校）”。克逊大哥哥（原在上海医学院就读）说，那时家里都捉襟见肘了，药专两年就可毕业帮助家庭了…不能上五年的大学了。

  克敏哥哥毕业后一直在上海医学院生药教研室工作。我感觉他还参加过抗美援朝，我家里有一张他着军服在长春的照片。哥哥勤奋努力，1960年代他就告诉我，中国药典中有一条目是他参与编撰的，（还有一条目是我七叔戴铭杰写的）。

   长春的汝容姐姐给哥哥介绍了想回南方的扬州姑娘刘女士，哥哥非常满意。她们结婚时没有住房，克逊大哥嫂立马把自己重庆南路的住房给他们结婚，自己带着两个孩子挤进了6平米的亭子间…

后来学药理的克敏哥哥迷上了中医，不知道是组织派遣还是他自己努力，他当了上海名医江春华的弟子。据说此人文化水平不高，但是替印尼总统苏加诺看过病，疗效不错，名气大震，许多显贵要人都找他看病，克敏哥哥也跟着忙活，帮他整理医案，著述立说。后来克敏哥哥也会看病拿脉开方了。记得哥哥替我拿脉说，是什么弦（？）脉…只是他后来开口闭口就是江老…有点…

我爷爷辈就笃信西医了，我也认为看病主要靠西医，中草药有点作用，中医的医理,什么阴阳、五行、温湿寒热、表里、虚实、气血精液…实在没什么道理…没想到克敏哥哥从了中医…

五叔、大哥也常谈及此事…

  “下大雨，刮大风。小树连根拔，大树大鞠躬。”的年代，他也受到冲击，自己胡乱检讨、交代，说什么曾祖父是皇帝的老师（太傅），也惹了一些麻烦。但他毕竟没有参加过什么组织，解放后也要求进步，所以还算太平…

  他与上海的五叔来往较多，记得1966年夏天，运动高潮时，嫂嫂匆匆赶到石门二路德义大楼五叔家中，告诉五叔，克敏胡乱交代什么问题时涉及到了五叔，让五叔早做准备…把五叔五婶吓得要死…所幸后来没出什么问题…

  三月春波绿上眉，改革开放后他就比较吃香了，当了教授，到日本和各地开会都写信寄照片给我。记得有一次他出差武汉来看我妈妈，我告诉他克健哥哥正在华中工学院编教材， 他立马和我一起到华工汝平姐姐家，三兄弟谈了一个下午还不够，晚上三人躺在汝平姐姐的一张大床上，又谈了一宿…全是泰兴戴家的老事和WG的经历…唉！再也不会有了…

1980年代我女儿眼睛出了问题， 到上海检查也是找的克敏哥哥，那时他已发福，我女儿叫他“大肚子伯伯”。他告诉我，他的独身女儿戴雯小时候会打排球 ，好像进了业余体校。嫂嫂说她不好好吃饭，就光吃冰淇淋…

WG年代搞体育、文艺可以躲避下乡，现在又让读书、可以读书了，戴雯也不打排球了…后来戴雯去了香港…哥哥给过我戴雯香港的地址，每次去港都匆匆，我一次也没联系过…

哥哥每年都来信给妈妈拜年，知道妈妈是冠心病后，他介绍妈妈服“丹参滴丸”，并多次给妈妈寄“丹参滴丸”。一直到妈妈去世。

哥哥没有什么特别的嗜好，好像从来没有不着边际的臆想糅合，离题万里的乱云飞絮…也不谈政治、形势、主义、潮流、时尚、风月…但他一直笔耕不辍，到了卸任息肩、 颐养天年的岁月还写了医药书出版，寄给了我。印像中几十年来哥哥只搬了一次家，从筒子楼搬出，有了自己的厕所和厨房。他一直住在斜土路上医宿舍的两居室住房中，现在还睡在那里…

如今哥哥也卧床多年了！可能早就没了叶落的惆怅，也没有花开的烦恼…肯定也记不得从泰兴东门到北门来教他们孙辈读书的爷爷了！…

西沉的月亮 ,清辉中浸着凄楚，树的影子越来越长，风越来越凉，…

上苍究竟是如何安排每个人的生命啊！

  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祈福！哥哥！

2019/1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