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右一为孙忠久）

憔悴也相关

——别了孙忠久

天空中找不到翅膀的痕迹
    然而
  他已飞过……

孙中久应该是去年10月前后走的吧！我九月外出，十月天天跑医院，没有去东湖村晃悠，没看到那里的婚丧红白人事。辉辉告诉我孙确实是走了，鞭炮是在他店里买走的。

孙中久是我小学的老同学，小学同学五年，我们都不是班上听话、驯服的“好孩子”，相处甚多。小时候，边长军老师插手我们班上的工作（他不是班主任），有一次突然宣布五年级乙班成立一个“核心小组”，孙中久是组长，我是副组长，那时我因为犯严重错误早就不当班干部了。这个核心小组干了什么我是一点记忆也没有了，不了了之。大概是边老师为了调皮的孩子能上进，封一个貌似“长”的名头来激励一下…花甲以后，孙中久和我都记得此事，其他的同学却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体育、文艺、读书、劳动、小聪明…他好像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没见过他揎拳掳袖，只记得有一次上音乐课时候老师夸奖他嗓子不错。

他不是武大的子弟，他爸爸是老革命，珞珈山自来水厂的厂长，北方来的老干部！孙中久好像说过他爸爸在东北干过地下党，还给我看过一张模糊的照片，记得我当时听得眨眉眨眼。我和李德华在水厂做煤球劳动赚钱（见博文《劳动最“光荣”的年代――做煤球》）就是找的他爸爸。他爸爸矮墩墩的，没有一点当官的架子，每天都和工人一起挽袖子、甩膀子干活，说话大声大气，干脆利落。

小学毕业我到了武大附中（十四中）以后，就没孙中久的印象了，他是去了水利附中（一年后撤消）？还是到武大附中的其它班？他肯定属于成绩不好又调皮的一类，肯定是没有读完初中就退学了，我一直不好意思问他此事。只知道他后来参了军，复员后在武汉市公共汽车公司工作，结婚，生了一个女儿…他好像不是司机，是维修工人吧。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在武大小操场露天电影场后坡上碰到他，他对我吹了半天牛，那时他已经有女人了！

文化革命中他好像出了头，肯定参加了武斗。据说是与一起命案有关被扔进了号子，还有人说是他爸爸找了军管会的老战友才从轻发落，蹲了几年局子，出来后没了工作。还有人说他强行停过武大和周围单位的自来水，也惹过祸…总之，有好几年没了他的踪影。

小学时，他住在杨家湾两栋平房内，我去玩过几次，他妈妈非常和蔼、热情。后来自来水厂在东湖村（柯家湾）修了宿舍楼，他家就搬了过来，我常看到他妈妈到菜场卖菜，他妈妈告诉我他一直在浙江温州打工，好像是修理车辆。有一次过年碰到他，他和我唠嗑了好久，他告诉我他离婚后又结了婚，老婆比他小很多，是阳新农村人，他又养了一个女儿，非常聪明，他还向我打听夏明述（测绘院长的公子）的情况，回忆在夏家小楼玩耍的光景。他永远是无所谓、仿佛大大咧咧的模样，但……

又过了几年，他从温州回到了东湖村，和妈妈（离休干部）住在一起，他在门口搭了一个湫隘披棚修理自行车、摩托车，他自己也经常骑个摩托在周边转悠，我散步经过他门口时常碰到他。他当然不谈名教纲常，心中也没有真正的硕彦英才，对毛也敷衍了之，他有永远发不完的牢骚和意见，也三不知调侃我几句，我问他怎么不在温州发财？他气得不得了，抢白了我几句，我觉得他还是性格问题，说话伤人，情商不够，不太易与人合作…他大眼睛的太太话也不少，他妈妈坐在旁边偶尔叹气、插两句，“你们几好啊！中久是自己糟蹋的！”他还有几个弟弟，有个在我们中学读过书的弟弟在测绘局还当了处长…只有他混得不顺。可能是修车不来钱，他又改行卖小菜，每天清早到蔬菜市场批发地把蔬菜运来出售，武大九区一些婆婆还蛮喜欢买他的菜、豆制品。同时他老婆也到武大做一些家庭的钟点工补贴家用。他妈妈去世后他的经济可能更紧张了，我好几次经过东湖村居委会的布告栏时都看见“低保救济”名单中有他的大名。他唯一夸耀的事是女儿学习不错，外语犹佳，后来好像进了成都的一个外语学院，还准备考研究生…

我已经是够马马虎虎、脏兮兮、不爱修饰了，孙中久从小到大比我还邋遢，他永远不修边幅，修车卖菜更是油抹布、水哧哧的模样。可2004年元月我们小学同学聚会时，他穿了一件黑皮外套，着实打扮了一番，有模有样有派头。其实他非常现实，从没有不着边际的臆想糅合，更无离题万里的乱云飞絮。

前两年他大女儿去世，他很伤心了一阵。后来又听说他得了胃癌，在陆军总院做了手术，前几个月我看见他还可以骑车出来，塌陷的双腮,脸色很差，他说，“反正是等那一天了！”2014年秋天，他家门口的梧桐树的影子越来越长，风也越来越凉…冬日的天空苍白而惨淡,他走了，比我大两岁吧！也古来稀了！可现在珞珈山满山散步80多岁的男女仍健步昂扬，他怎么甘心呢！……世间事，除了生死，那一桩不是闲事!

珞珈黄叶忆春山，

年年易过岁岁难，

迷茫六十载，

又逢新寒，

人始散，眉已弯，

憔悴也相关…

2015/1/10

（前排右一为孙忠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