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爱她们,就让她们受教育,这是一个家族几代人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理念和实践。
在20世纪初,辛亥革命不久,我的母亲出生了,她出生在一个不由自己选择的富裕家庭,所谓家庭富裕并不是说她的父母自身有多么强大的经济支柱和来源,而是她的外公外婆有强大的经济实力,据说外公外婆拥有商铺和实业——纱厂,其富裕程度——据说在城市的中心地带,拥有整条的里弄,外公外婆家有花园,假山、小桥流水,秋千......,家里的花匠把园林收拾的漂亮宜人,厨师做得可口的饭菜,外婆在宽大的客厅里与客人喝茶打牌,佣人则带着孩子们在花园了嬉戏玩耍,母亲的童年生活在外公外婆家里过得如天使般的幸福和快乐,但是她的外公和外婆有一个重大遗憾——没有儿子,有2个女儿,就是说偌大的家业没有继承人,为了解决持续发展问题,外公将一名丫头纳妾,但也无济于事,小妾给他生下的还是一个女儿,虽然是女儿,妈妈的外公还是很高兴,为了庆祝这个女儿的出生,特地买了一架钢琴,但有趣的是,外公的这个女儿没有学会弹钢琴,倒是我的母亲学会了(后来这一特长在当教师还发挥作用——能教音乐,)真的是应了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的老话。
转眼母亲的外公就上了年纪了,在去世前,无论律师和亲友怎么劝,他都不肯写遗嘱,除了没有儿子可以继承家业外,三个女婿也没有让他中意的,最后是名副其实的死不瞑目。在亲友和律师的裁定下,总算把财产进行了分割,母亲的父母也分到一份可观的财产。
母亲的妈妈是一个善良的旧时妇女,操持家务是一把好手,据说谁家要请客,都会请她去帮忙,她一人能轻松地做出十桌酒席,但妈妈的父亲却是一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一旦在外面把手上的钱花光了,就会回来对妻子说,“你把钱留着干什么?你把钱捏着都是死钱,还不如让我拿出去将死钱变成活钱。”除了不会做事之外,吃喝赌样样都会,坐吃山空哦,眼看分得的财产迅速缩水,亲戚和母亲的妈妈都十分焦急,这时,一个有远见的亲戚——也就是母亲的亲姨妈对母亲的妈妈说:“这样下去不行哦,为孩子的将来着想,以后让她有一个糊口的本事,趁你现在手上还有点钱,赶紧送女儿上学吧,女孩子不能干体力活,有点文化总要好些,上海那边已经有人送女儿上学了。”这个建议在妇女裹脚时代无疑是一个大胆和超前的建议,母亲的妈妈在没有更好的办法的前提下,接受了她姐姐的建议,于是我的母亲上学了,开始她是穿金戴银坐着轿子去上学的,是在轿夫喊着‘大小姐上学了’的号子声中起轿的,但是母亲的父亲败家的速度远比我母亲学知识的速度要快得多,母亲在教会学校还只学了一点基础知识,家道就到了破落的边缘,为了在家庭经济彻底崩溃之前安排好女儿,尽快地将女儿嫁出去是唯一的选择,母亲结婚了——嫁给病夫的父亲,据说嫁妆是很丰厚的,七台八轿,母亲婚后生育了我们5个孩子,父亲在39岁撒手而去,当时最大的孩子16岁,最小的只有2岁,孤儿寡母,度日如年,母亲独自一人艰难地抚养着一群儿女。一个曾经那么幸福愉快的女孩子在变成一个女人之后,饱受了战火给他们带了的颠沛流离,吃尽了忍饥挨饿、饥寒交迫的苦头,但是,良好的童年生活给了她良好的体质,那么一点点基础文化教育使她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当了一名小学教员(1939年的照片和工作证为证),在学校里,母亲是位全能的教师,语文、算术、音乐、图画什么都教,正如那位有远见的亲戚所言,那点基础教育让母亲能‘糊口’了,母亲的‘糊口’经验使她感到自己是知识的受益者,因此她非常重视教育(就在我调到国家青年队时还希望我能回到全日制学校学习),她让自己的孩子受到了比她好的教育,我的的母亲象她妈妈一样——实践着“假如你爱她,就让她们受教育的理念,”母亲象她妈妈一样,没有为振兴中华而读书的豪情壮志,只求子女能有一个象她一样——有个糊口的本领——一个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生活愿景,母亲的妈妈做到了,我的母亲也做到了。
如今,母亲驾鹤西去,她的5个子女,最小的也年过6旬了,他们也秉承了母亲的做法——让孩子受教育,只因为社会的发展,家庭的改变,母亲的第三代大部分都受到了良好的系统的高等教育——‘糊口’是没有问题了,可喜的是,第三代在努力提高自身层次的同时,十分注重对下一代(第四代)的教育,不同于前辈的是,他们不仅注重教育,还注意为孩子选择好的教育环境,实施全面素质教育,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母亲的第四代正朝着健康、理想的教育模式前进,在第四代中,有的已经研究生毕业,在高校工作了,其他的则势头良好。经过几代人的实践,“假如你爱她,就让她受教育(受高等教育)”已成为这个家族生存和发展的文化基因。
在回望这个家族生存发展的时候,不免想到,一个不良的嗜好能瞬间让一个富裕家庭轰然倒塌,殃及几代人;一个败家子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将家产挥霍殆尽,而要翻身崛起,则需几代人的艰苦奋斗。
当母亲的子孙站在她的墓前告慰她说——家里已经否极泰来时,距母亲的外公外婆的富裕时间已是百年了!当后辈们在谈起我母亲的时候,大家庆幸我母亲有一个能采纳投资教育建议的好妈妈,庆幸家族中有重视教育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