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许多这样的好女人
(2010-12-17 17:31:37)
标签:
吴伯母中国文化革命生物系情感 |
分类: 武大轶事 |
中国有许多这样的好女人
2010年12月16日我在网上看到网友的帖子说,他是吴伯母是孙子,他奶奶叫陈兰珍。我现在也不知道我奶奶的名字,只知道她是江都嘶马王家的闺女,爸爸给奶奶寄钱都是写戴紫记老太太。40多年过去了,我今天才知道好人吴伯母的名字。
吴伯母真是一个好人啊!黑黝黝的面孔,明亮的眸子,素净的穿戴,花镜、小脚,永远的轻声细语,笑嘻嘻的苏北腔,我真的忘不了她的微笑。
吴伯母是武汉大学生物系吴功贤教授的夫人,那个时代叫家庭妇女。他们是江苏如皋人,解放后才来武大,不算是老武大人。吴伯伯应该是院系调整后调到武大来的,他家住在1948年建成的特三区平房教授住宅,那里原来是机械系蔡明芳教授的家,蔡家1953年前后去了华中工学院,所以吴伯伯应该是在1953年左右才来武汉。由于他和韩德培教授是同乡,韩先生那时正管事,是不是韩先生介绍来的?我看有七、八分可能。
吴先生好像是留英的,1936年还在欧洲考察。他原是中央大学的人,两次当过中央大学的校长办公室的主任,WH. G. M大字报说他还是1949年学校应变委员会的委员,应该不是少无宦情普通的教书匠。可他到了武大后绝对消声匿迹,历次运动都平安淌过,绝对是高人。解放后武汉大学的生物系6个教授中,高尚荫、何定杰、孙祥钟都是场面上的人物,余先觉是摩尔根的弟子受了憋,公立华还三次当过系主任,只有吴教授和任何职务不沾边,他好像是搞动物的,做过牛胚胎的培养,应该是当今克隆的“先驱”吧!网上看到有他老人家“鱼类”的论文。我见到的吴伯伯矮矮的个子,很少抬头,从不与人搭讪闲聊。后来我家搬到特三区的两年里,只见他进进出出,好像没听见过他的声调。他爱种植,院内户外种了花草果树菜蔬,他家的橘树一直是特三区孩子垂涎的目标,我们偷橘子时被吴伯母发现后,她总是笑嘻嘻的说,“太早了,橘子还没长好,酸的。”
吴伯母也粗通文墨,她一直是特三区七栋平房住户的居民小组长。她负责街道居委会的通知传达,收购粮证、发放粮票和计划的各种票证,也收工本费和各种摊派的费用。每次她老人家都是崴着小脚,一家家的敲门。开门后她一般都是站在门口,从不进房,也不坐下,笑嘻嘻,和颜悦色的办好事情说,“把门关好。”然后离开。W. H. G. M中这七栋住房的十几户人家或多或少的都受到过冲击,批斗、抄家、呵斥…他家好像也被生物系的学生光顾过。有的人家死了人,或被打成了反G命,她一如既往挨家挨户的服务。她对大官、教授、学生、佣人从来就是一样的眼神,一丁点异样也没有,周大朴教授家的保姆赵婆更是见到吴伯母就有说不完的话,她总是笑嘻嘻的倾听。她老人家那慈祥的笑脸,和蔼的面容永远定格在了我的心间。在那个人人脸色难看得像随时都可能掉渣的烧饼的年代,我真的没见过她老人家的愠怨之色。
1967年我家也搬到特三区后,几乎天天看到吴伯母。记得有一次我在李国平教授家玩耍,
那时李教授和夫人郑若川都被关起来隔离审查了,他家里只有孩子,大门敞开着,他家原来的院子里又挤入了周大朴教授一家。吴伯母来李家收购粮证,她非常关心的问李家的孩子有没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我非常感动。要知道那个年代人人都怕沾火星,躲都躲不及呀!
……
好像也是在W. G初期,我和韩德培教授的儿子女儿韩铁韩敏一同去学校(华工附中),途经特三区吴家,韩敏进去找吴伯母,我和韩铁站在外面,不一会儿,吴伯母送韩敏出来微笑着向我们打招呼。韩铁恭恭敬敬的叫了“吴伯母”。我回家对爸爸说,“看来韩家又拮据了,估计是找吴家借钱。”爸爸叹了一口气说,“1955年那一次我要是走了,不知道你妈妈拖着三个伢找谁借钱!”当时还不谙世事的我口快的说,“找五叔、六叔、七叔、舅舅、大姐姐大哥哥呀!”(我有20几个堂哥哥姐姐,那时我七叔已自戕,爸爸已在接济他的孩子。)爸爸骂道,“你懂个屁!”正在织毛线的妈妈征了一会儿说,“我和韩伯母不同,我有工作,有76元钱,苦一点就是了!”
后来我家又被赶到了二区,她家的情况一点也不知道了,但是两位老人去世我都知道,因为我和韩家来往较多,韩家的孩子是一定要去吊唁的。
我家的小同乡,爸爸的好朋友,朱东润先生的老伴在W. H. G. M. Z被居委会批斗自戕,朱先生写了《李方舟传》,朱太太也是苏北妇女,我觉得应该和吴伯母是一个类型,可惜吴先生的学生都是学生物的,大概不会有好人《陈兰珍传》了。
现在每天在山林散步,扑面而来的经常有大红大绿风风火火叽叽喳喳三五成群的“婆婆”,她们全是大脚,应该也是当年吴伯母的年纪;灿烂的阳光恣意流泻的珞珈山东山头下,晒太阳聊天打牌的歪歪倒倒的爹爹婆婆也不少,许多婆婆坐在这里看着树影移动,感受着太阳从前胸照到后背,应该没有一个吴伯母这样的婆婆了!
我想起了一句话,男人永远是孩子,真正强大的是女人,因为女人是母亲…
2010-1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