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开平静静的听着，没有插一个字。

   过了一会儿，吴说，“走了也好，像他这样刻板认真迂腐的人活到今天，我看和老湖边宿舍那三个半痴呆的老头也差不多。他们当时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多说了话，劳改几十年，改正时又不是国家干部，人又老了傻了，只有回学校。学校也只有给几个钱养着，唉…都没有成家，有家可能会好一点…”

“现在的大学生没完没了的谈性，男人当然要有女人。他们赶上了好年月啊！”阚立人接着说，“李伏林从未碰过女人，晚上在瓜棚里，他悄悄的告诉我他想听大家聊的荤段子、邪话，可好多都听不懂。他问过我好几次，‘你说说这男女亲嘴到底是什么滋味…还有光头说女人那地方像蚌壳，可蚌壳好硬呀…’”

“有次夏天我和他到镇上补充热量,老板娘撩起衣服大襟儿擦黑黢黢的陶碗时,我觉得恶心,他却焦灼不安的盯着那一线肚皮。唉，一直到现在，我只要在电视里看到露女人肚皮的节目，就会想起他那灼灼惶惧的眼神。像他这样没过过人生活的人可能还不少啊，说是向前看，可这些当年爱激动的学生都是被谭优玲这帮人害的呀！”阚说。

吴挪动了一下屁股慢条斯理地说，“你可能不知道，我比你们更了解谭优玲，这几年我也发现她在街上走时都有老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你是学历史的，一个人做一件事没有社会和文化基础，他做得成吗？社会上这类心理变态的人多得很！年轻时我还追求过她，”

“你追过她？”阚立人的声音大了起来。

“她是广东人，妈妈是大户人家的第五房小妾。她从小就受到哥哥姐姐的欺负和佣人的冷落，心理变态，不爱同类，仇恨社会。一解放就从大家庭中跑出来，自己参军参干。我看她并不完全是为了讨好升官，她骨子里就喜欢整人，打出手，有快感。你知道鸣放时我基本没讲话，给我带帽子的硬材料就是我写给谭优玲的求爱信。还不是她揭发的，唉！都过去了，她也没落到好，给李书记填房，孩子也没有。”吴开平的声调很平淡，没有怨恨。

“你…嗨…”阚立人眉头紧锁。

长凳上的人差不多走光了，阚立人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站了起来，“我们去看看这个老太婆吧？”

“看她？”吴开平诧异地望着阚立人。

“对，再晚就看不成了！”说着他拉起了吴开平一同上了四楼的住院部。

病房里放了四五篮鲜花，秃顶臃肿肥胖的李书记坐在床边，点滴的瓶架上挂了三个药瓶。另一侧的氧气瓶没用。大概看她的人不少，李书记一看到他们两人进来就连忙起身招呼。阚立人快步走到床前。老太婆完全干了，本来苗条的身躯看上去更瘦小了，两个大眼睛似乎占据了她整个脸面的全部，腊黄的脸上泛着铁青塌了腮。

“你认识我吗？”阚立人大声问。

她睁大了目光吊滞的眼睛，下巴微微抖动了一下。

“你还记得李伏林吗？”阚接着问。

她的眸子没有反映，嘴唇蠕动了一下。

阚立人直楞楞的盯着她的瞳孔，突然他举起了青筋暴突微微颤抖的右手，给了床上这个病殃殃的老太婆一记耳光。

“啊！”整个房间的人都大叫起来，空气陡然凝固了。

“李伏林，你看到了吧！哈哈！哈哈！”阚立人大笑着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跑去。

                              辛己年十月二十下台后

附：原型的阚立人和谭优玲都还没有去阴间，阚看了我的小说后说，“没意思，别提了！”。谭优玲有没有机会看到我的文字就难说了！

2009-1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