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整理我10年前写的长篇小说"小厂",发上一段大家看看,高中同学别对号入座,我瞎编的!)

....W.H.G.M刚开始时，仇鸿是班上文革小组的成员，八、一八，XXX戴上红袖章上了XX门，他们这些根红苗正的红五类斗志昂扬，意气风发，绿军装、宽皮带，想吼谁就吼谁，想骂谁就骂谁，上北京、下广州、斗黑帮、戴高帽、挂黑牌、“坐飞机”、通宵写大字报、日夜提审走资派、抄家、烧书、破四旧…真正的摧枯拉朽，轰轰烈烈。他完全沉浸其中。

他想起刚开始破四旧时，他带领班上的十几个同学按照红教工提供的线索去抄走资派、五类分子的家。他们冲到了 历史老师吕念祖的家里，吕老师本人没有政治历史问题，但他妈妈是地主婆。吕老师家只有一间半小房，一个小脚、佝偻的老太婆倦缩在床上，有点像个藏得太久的老南瓜。仇鸿怎么也不能把这个背驼似虾、脸黄似蜡、着大襟蓝褂的老太婆和扎喜儿的黄世仁的妈妈联系起来。

“起来！到门外去！”文革小组长女同学吴玲大吼了一声。

“滚到外面去！”几个立场坚定的声音紧跟着迸发了出来。

吕老师不在家，老太太一声没吭，她用木讷的眼光扫了一下这群绿衣红袖章的年轻人。也许是已经打闹抄家好几天了，她已经有所准备，她慢慢吞吞的用左手扶着床架，把小脚挪到床沿，套上了鞋，这是一双小号的平底搭绊布鞋。

“快点！快点！”吴玲面带满腔的阶级仇恨吼叫着。

老太婆没有抬头，她弯下腰，手抖飕飕的怎么也系不上搭绊。她没有系上绊就被赶到了门外，她蹲在门口像一个被锯断了树干风吹雨打多年已腐烂了的老树桩，坐在上面都嫌脏。

不知道是谁拿来了一个方凳，“不许蹲着！站上去，示众！”一个同学吼叫。

老太婆战战巍巍爬上了方凳，蹲在上面，趿拉着头。

吴玲和同学在吕老师家里翻箱倒柜，吕老师家实在太穷了，没打补丁的衣服都很少。半人高的小书架，最打眼的就是一套《中国通史》。一个老式的五斗厨被翻了个底朝天。仇鸿看见吴玲把老太太枕头下面抄出来的几张钞票塞到了一双袜子里，又将袜子扔到了脚下。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想干什么？钱为什么要塞进臭袜子里？

除了两条颜色稍稍炫目的方巾以外，吕老师家真没有一点点地主、资产阶级的痕迹。昨天抄家时，还抄出了一大把花花绿绿的领带，可以挂在那个白发苍苍的老教授的脖子上示众，今天怎么打击阶级敌人呢！

吴玲的眼睛发红，阶级仇喷薄而出！她将地上的袜子塞入口袋，左手握着皮带，右手拿了一把剪刀冲了出去。她按下了老太婆的头，把她右边的头发全部剪光，然后高呼，“打倒大地主婆！打倒大地主婆！”

十几个同学也和她一起振臂高呼，“打倒大地主婆！”

吼声震天动地。

“你为什么不喊！”吴玲解下了腰间的皮带，“想和革命小将对抗吗！”

仇鸿怎么也觉得自己这个革命干部的后代阶级觉悟就是不如城市贫民的闺女。

“敌人不投降，就叫他灭亡！”小将们齐声怒吼。大家都怒目瞪着阴阳头的老太太。

突然，仇鸿听到了一个非常细微的湖南口音，

“打…倒…太（tai）…地主（ju）…婆！”

“打…倒…太（tai）…地主（ju）…婆！”

两声！

他知道了老太婆是湖南人，和他同乡！他奶奶也是这样的声音，这两声和这个半边白发的阴阳头伴随了他40年了，怎么也去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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