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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

(2009-09-28 15: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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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

情感

姚信通

分类: 小说

  中午,太阳火辣辣的,毛德容站在四楼的凉台上,看着儿子大毛跨上摩托远远离去后叹了一口气,回头走进屋里坐到床边拿起了电话。

  “大毛上班去了,来吧。”毛德容听到电话里她那清晰的应声,嘴角泛出一丝笑纹。他走进厨房泡了一杯花旗参茶放到沙发旁的茶几上,慢慢的坐下来。望着客厅的大门。

  毛德容是南下离休的干部,老伴先走了十多年,他一直和儿子媳妇住在一起,看着孙女小瑛长成了含苞欲放的大闺女。儿子在炭黑厂当电工,产品滞销,已两个月没发工资了,全家都在为他着急。小瑛是爷爷带大的,活泼好动,从小就不喜欢读书,流行歌唱得好极了,墙上贴满了帅哥靓妹的照片。她运气好,在私人办的学校混了个文凭,前两年到一家旅游公司当导游,相中了一个电信局的小伙子郝荥,局里刚分了一套单元房,正在准备办喜事。

  楼道里传来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她来了。”毛想。

  一会儿声音的节奏就慢了下来。毛家住在五楼,上了年纪的人身体再好过了三楼脚步也会慢下来。门被推开,毛德容站起来,迎了上去。

  汪静远是生物系的副教授,也退休五、六年了。她是学病毒的,1957年气盛年轻,自以为世界上有是非黑白,说了几句重话,中了阳谋,被发配到校办农场劳动,一晃就是十几年。一直到四十七岁才重检旧业。也不知是命苦还是老天无眼,先是丈夫和她划清界线离她和孩子而去,含辛茹苦带大的女儿也不争气,读不了书不说,还找了一个烟、酒、赌的男人,一家三口挤在她的两居室中。不仅如此,脾气还劣,有事无事就找妈妈发脾气,怪自己投错了胎。两人都下了岗,也不想出去混混,四个人眼巴巴的盯着她的八百元退休工资过日子。汪静远生性好强,改正后整天泡在实验室里,出了几篇论文,总算讨了一个副教授脸面。可毕竟年岁不饶人,也只能如此了。退休后为女为孙服务,忙完了家务一个人躺在床上想想,几十年过去了,也应有自己的生活呀!去年,别人给她介绍了同院离休的毛处长。两人一接触就觉得谈得来,但两边的儿女都坚决反对,越反对两人越热火,三个月双方就确定了关系,只是简直没有“接触”的场所。

   看到汪静远毛德容就觉得心里热辣辣的。“坐、坐、参茶还是热的,喝吧。”他把她拉到了沙发上。她虽然也过了六十岁,可能是长期劳动锻炼的结果,腰板绷直。还有那不知那代祖宗遗传下来的白皙皮肤,怎么也晒不黑。文化革命时,小将们老想查出她有帝(帝国主义)修(修正主义)的血统。她那两瞥浓黑的眉毛和厚厚的嘴唇却看不出一丝脂粉气。

  汪静远刚坐到沙发上,毛德容就把她的手拉到了手中,她也象年轻人一样慢慢地将身子靠了过去。

  ...

 “你真的想试一试‘伟哥’?”她抿了一口参茶笑嘻嘻的问。

“我确实觉得我还有劲,一看到你心里就发痒、高兴。”毛说。

 听汪的话,他喝了两个月的洋参茶,一入冬就开始服‘参桂鹿茸丸’,毛德容简直觉得自己越来越年轻了。大毛和小瑛常望着他黑里透红的脸膛说,“您怎么活转去了?”

  汪静远看着他红红的脸和火辣辣的眼说,“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说我们几时办?”

  “唉,”毛德容放开汪的手,每次提到这事他心里就凉了半截。他是离休干部,有三室一厅的房子,按理将她接过来没什么问题。可大毛和他媳妇一百个不高兴,加上小瑛今年办喜事,他们就用这事来拖延。汪静远个性强,还和大毛媳妇争过两句,大家不快活。这两年儿子媳妇厂里不行,四十多岁的大男人一天到晚在家长嘘短叹,毛德容也不想多惹事了。现在的娃娃都是理所当然的住着爹妈的房子,许多爹妈还是免费甚至倒贴的佣人和保姆。

  毛德容想这事已三个月了,两人加起来快一百三十岁,再拖下去...

 “算了,今天不想这事了,总会有办法的。”毛站起来将她拉起一同走进了里屋。

 ...汪静远象小孩子一样把头枕在毛德容宽阔厚实的肩上,一线太阳光从深棕色花纹的窗帘缝中射到席梦丝上。每次毛德容都要想起十几年前和老伴同床的情景,无话、简单、短促、黑暗、不能开灯,只有喘息、汗水涔涔和最后的呼噜声。改革开放后,每每看电视时毛德容常心中暗自纳闷,为什么别人要哼哼而老伴从来是一声不吭呢?直到去年交上了静远后才发现了生活中许多绚丽、趣味的色彩,他完完全全的换了一个人。不过想起来以前的老伴也真勤快老实,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什么也不用他操心,什么都听他的,从未和他拌过嘴。所以解放初他南下到城市看到那么多人丢‘黄脸婆’,他打心眼里从未闪过类似的念头。

 “你在想什么?”静远问。

 “什么?没想什么。”毛德容怔了一下,看着她白里透红的两颊和点点黑斑,他心里有些许歉意,“我想今晚再和大毛谈一下,不能再拖了,象偷偷摸摸一样总不是个事。” 

  晚上,吃过了饭,大毛和媳妇蔫蔫的陷在沙发里看电视。小瑛和男朋友郝荥打了半个钟头的电话回房去了。她整天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似乎永远长不大。毛德容慢慢地走到沙发旁,看看大毛呆呆瞪着屏幕的灰暗瞳孔,嘴唇蠕动了一下,没出声。大毛没有反应,媳妇回头看了一眼,又将脖子扭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她发现老爷子站着没动,就烦躁起来,“大毛,你爸爸要说话!”她用左臂怂了一下大毛的右臂。

 “大毛,我想和你再谈谈...”毛的声音很轻。

 “还是那事吧,我不是说了等小瑛办完了事再说吗。”大毛头也没回,有气无力的回答。

 “真烦死人了,看电视也不安神,还有没有活路!”媳妇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瞪了老爷子一眼,掉头走到房里去了。

  毛德容不知所措的站了几秒钟,靠近儿子坐下,喃喃地说,“你妈走了十多年了,小瑛也是大闺女了,你汪阿姨人爽快,我也觉得感觉不错。”他也套用了一句时髦话继续说。“她家的情况你们也知道,我住过去肯定不行,总不能这样拖下去吧,我们准备下周去领结婚证,我想把我房间整理一下,再过两周就把她接过来,我们也不讲什么仪式,想到天台山去玩四五天。吃饭、生活的问题来了后再说。”

  “爸爸,你也太急了,”大毛将脖子扭动了一下“我厂里没窝,哪一位的脾气你也知道,汪阿姨一来,这个家不就...唉!都怪我没用!”

  “我都快七十了,小瑛子小的时候,我看你们忙,帮你们带孩子做家务,也没想这事。现在身体还可以,又碰上了你汪阿姨。我也没多少这样硬朗的日子了,你们也得替爸爸想一想。”毛德容不紧不慢的说,好象在背台词。

 大毛一声没吭,关了电视,走进了房间。十点钟后,大毛房里开了锅,只听见媳妇的叫骂哭泣和大毛的吼叫,也有砸东西的声音。毛德容躺在床上,没有起来。小瑛也没出来,他们都习惯了。但毛德容一夜没有安宁。

  几天来大毛整日唉声叹气,毛德容也不便再提这事。星期五,大毛、媳妇和小瑛都走后毛德容又拿起了电话,“他们都走了,来吧,明天是星期六,我们又只能去公园了。”

  ....

  静远靠在叠好的被子上 ,毛德容看着她那保养得极好白里透红的脸,下意识的叹了一口气。

  “别想得太多了,我们先登记,过几天再和他们谈谈。”汪静远安慰毛说。毛德容盯着汪,用手把她前额上一缕染黑的头发撩了上去...

  咔啦钥匙开门声,门开了。毛德容套上拖鞋披上外衣慌忙出去,小瑛推开门进了客厅。她看着爷爷慌忙的样子和红红的脸,还有她从未见过的殷红目光,惊呆了。

  “爷爷,你怎么啦?脸这么红!”

  毛德容望着他非常熟悉的小酒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瑛从虚掩的房门缝中看到了掉在床边的被角和一双半高跟的皮鞋,她怔了一下,慌忙含糊不清的说,“爷爷,我忘了带导游证...”然后,她冲进房里又匆匆出来,关上门飞快的跑下楼去。毛德容呆呆的望着门,吁了一口气,走进了房间。

  又是一个星期五,傍晚,毛德容站在凉台上,晚霞映红了西南的天空,两行大雁从他头顶飞过。一阵马达声,他看着大毛耷拉着头从车上下来,推着车进了门洞。听着上楼的脚步声、开门声,毛德容走进了客厅。大毛把沾满灰尘的头盔和皮包扔到沙发上,一屁股坐了下来。毛德容迫不及待的走过去说,“大毛,我想告诉你,今天我和你汪阿姨到街道办事处拿了结婚证。我想还是请几个亲戚朋友聚一下,你看媳妇那边要不要...”

  大毛瞪圆了双眼楞楞地望着爸爸,好一会儿才说,“爸爸你怎么变完了,她什么时候来我家?”

  “她不来这儿。”毛德容平静的回答。

 “哪你们住那里?”大毛谔住了。

“郝荥和小瑛真是好孩子,她们打算晚一年再办,把房子让我们住。我和静远商量下半年凑四万元再加上他们的储蓄,估计可为他们买一套按揭的商品房。我身体还好,郝荥单位的效益也不错,我想会有办法的。”毛德容微低着头,眼睛看着前方。大毛望着爸爸那身整洁挺刮的西服,想起他满脸胡须围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模样,真是换了一个人。

  红通通火球状的太阳早已消失在晚霞之中,西南边的天穹上只留下了一抹红晕,树上的蝉在叫。

 

 

                1999-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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