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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家夫子

(2009-08-28 11:47:04)
标签:

大学

数学

教授

世家

校园

分类: 武大轶事

 

 

 

曾家父子

西下夕阳谁把手?东流逝水绝回头,人世苍茫唯天意?追思频添万斛愁。

   民国十七年武汉大学数学系收录第一批学生时,当时的系主任就是当过湖北省督学的曾昭安教授,教授有叶志、汤藻真、肖君绛、刘正经和吴大任。此后几十年,数学系一直是曾老夫子的主任。上世纪二十年代国民政府大学院正式决定筹建国立武汉大学时,曾昭安先生就是八人筹备委员会的成员,他还当过理学院的院长,可是在诸多回忆武汉大学的文字中却很少提及这位老前辈和创始人。

  四十年前我家和曾家是邻居,我又和曾老夫子的大孙子曾庆东是幼儿园、小学、初中的同学,经常去他家玩。在我的记忆中曾昭安先生高大魁梧满头银发,清爽、简明、从不拖泥带水。他常年着中式便装缅裆裤,脚瞪元口青布鞋。老人家声音非常洪亮,一开口就哈哈大笑,笑声震耳。他走路飞快,尤其转身的时候有一股特别的气派,象侠士一样,他是旋转着反向的。曾先生虽然是武大的开校元老,但一区十八栋没有他的房子,原因是他和刘博平等老先生一样都是老武汉。他们在城内有单栋的私宅,上课时才来学校,不住山上。

解放后就不行了,无休止的“运动”,教授们再不能悠哉游哉的来来去去了,一周六天上下午还加晚上的学习、报告、讨论使教授们都搬到了学校里居住,曾家搬到了新三区。曾老先生的夫人去世得早,儿子媳妇孝顺,他也没有续弦,一直和儿子曾宪昌教授住在一起。曾宪昌教授也执教于武大数学系,真正的子承父业!

五、六十年代这是一个真正人丁兴旺的诗书簪缨大家,曾宪昌教授有四个儿子,加上曾老先生、媳妇、岳母、帮忙的远房侄女和佣人足足有十号人。新三区的教授住房是四大间、四小间,不足一百平米,现在看来也不算宽敞了。1954年前后住房紧张,三区的教授们多让出一间大房给年轻的教员住,曾家和几位学校的长官一直没让,我想大概是父子教授和家大口阔的缘故吧!到了文化革命扫地出门,倾巢之下,岂有完卵,那是后话了。

  小时候常去曾家玩,印象最深的就是他们家每间房的四壁都码满了高至天花板的书箱。他们家的书箱好象是特制的,个个两尺见方,枣红的国漆,翻板开门,现在想想总有百余箱书吧!可能是战乱经常搬迁的缘故,他家才用书箱而少用书架。

  曾老先生晚年酷爱天文,他常给我们讲天相和星球,晚上他教孙子和我们看北斗七星,我小时候一直以为东东的爷爷是天文学家。记得有一次日食是下午,吃完中饭我和几个娃娃就赶到曾家,曾老先生亲自给我每人涂了一块黑玻璃叫我们在他家的腊梅树旁看太阳,日食未到,他又坐在台阶上给我们讲天狗吃太阳的故事…那次日食的奇景终身难忘,曾老夫子宏亮的嗓音至今还在我耳边回旋。

  据说曾老夫子当年做寿时,堂屋里挂过“周游三十六国…”的楹联,我小时候在他老人家家里穿堂嬉耍时已没见过这幅对子了。上世纪五十年代教授之间往来十分谨慎,我从未见过和曾家同住一栋楼的刘经旺、余家纯、韩德培教授去曾家,李国平先生到见过几次。反右派运动中,曾老夫子还出列批判过韩德培,其实当年他儿子留洋时韩先生是主考官,曾老先生还打过招呼。大约解放后曾老夫子就没怎么上课,也不接触学生了,历次运动的脱胎换骨都没特别触及这位白发老翁,是领导的仁慈、自己应酬的能耐或者运气就不得而知了。儿子媳妇又特别孝顺,老人家很晚才羽化登仙而去。1970年家父得肺癌在家中捱日辰时,曾老夫子不知从何处打听到爸爸喜欢吃凤尾鱼,他托人设法购得两听凤尾鱼罐头,想送给我父亲。他在二区我家门口踯躅徘徊了半个钟头,最终叹气走开了。后来他听说赵师梅、谭戒甫、陈登恪、黄焯、赵学田先生都在红色恐怖中见了父亲最后一面,他长嘘了一口气,当时的心情就不得而知了。

  一个大家庭的维系必仰赖一个能干贤惠的女人。曾老先生的媳妇廖志仙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中国妇女,武大的老人都称她曾少奶奶。曾少奶奶原是中国科学院武汉分院的干部,后来不知道是裁员的缘故还是为了照顾家庭,她竟然退职回来专门理家。曾少奶奶说话轻言细语,热情好客,每次去曾家玩,她都在有条不紊的忙家务。曾家有不少显赫的亲戚,好象外交部副部长章汉夫就是曾家的至亲。记得他家有许多苏联的图书和高级玩具,有一套相当好的塑料积木,特别好玩,我们都十分羡慕。曾老夫子的孙子在幼儿园时就会背几百个俄语单词,每次他用俄语说苹果、梨、桃时,我们都瞪大了眼睛好奇的望着。心存忠厚诸事让人的曾少奶奶精心照料曾老先生、曾少先生、她自己的母亲、还有四个儿子,真不简单啊!现在想起来,她象一道铁箍,笼住了一个大大的木盆。

  曾宪昌教授也是武大的老先生了,他比曾老先生矮很多,大头,走起路来有摇头晃脑的习惯。他一直在武大数学系任教,很早就涉足计算机领域,听说搞定理证明很有建树,在湖北的计算机界有一席之地,武大原来的副校长李卫华教授就是他的高足。曾宪昌教授和他父亲一样也是面呈谦和的微笑,说话声音很大,笑起来特别响。他完全不问家务,自理能力差,饮食起居完全靠太太料理安排。尽管解放后父子教授都没有受到大的冲击,但文化革命中曾家也搬了三次家,从四间大房四间小房搬到三大一小两大一小,与别人共厕所和厨房…我真不知十余口人当时是如何住的!那么多书如何堆放!

  文化革命以后曾宪昌教授也忙火了一阵,撰文、著书、带弟子…也有不少委员、理事的头衔。遗憾的是曾少奶奶先他中风而去,他们家的箍断了!每个人心中其实都有一套保持自己心理平衡的自我标准,我想自从曾少奶奶驾鹤以后,曾宪昌教授的平衡被打破了,他和大儿子一起生活,大儿子也不会理家…那两年经常看到年齿已暮的曾宪昌教授在家门口摇头晃脑走来走去,口里念念有词,他得了老年性痴呆症。由于无人护理,他走失迷路惨死于武汉远郊九峰乡的农田里,有人说他是去找曾少奶奶的墓地,详细情况谁也说不清了!当时李卫华副校长派了许多人、车全市找寻,真令人难过!

 

  繁华总是三更梦,诗书也同九月霜。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后来厄运一直笼罩着曾家,老先生西去后,先是两个孙子一个交通事故一个癌症去世,接着就是曾少奶奶曾宪昌教授离去,最近又听说我儿时的朋友——曾家的长孙也病故了。十余口人的大家只有一个孙子现在武大计算机系教书了,花团锦簇的一个家庭就这样散了。大陆实行计划生育,一家只有一个孩子,天灾人祸,阴错阳差,百十年后很多家庭都慢慢散了可以理解,可曾家数代书香,四个儿子也这样…曾宪昌教授走后他家的那一片住房平了重盖,武大给了他大儿子两间住房。现在曾庆东也走了,不知道那几代人留下的百余箱书是如何处置的?前两天看到一本黄焯老先生圈点眉批过的《孟子》,心想曾家父子这些书中定有… 。年前在旧书店买了一本武大名教授院士读过有眉批的书,大概也是后人因住房窄小抛出的,这大概也算是轮回吧!

  淡淡的月光,曾老夫子教我认识的北斗七星在天边闪烁。

                              2004-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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