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岁
(2011-01-31 13: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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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谏杂谈 |
守岁
文:连谏
在我的记忆中,与年有关的一切,最清晰也最有意思的就是守岁了。
在老家,守岁是很隆重的,通常是整个家族的人聚在一起守岁,若是已成家的兄弟之间发生了不睦,往往也会籍守岁机会,杯酒泯恩怨。
因为伯父在外地,留在老家的父亲就算是老大了,每到年三十晚上,天刚擦黑,蜡烛就亮了,三叔以及堂爷爷一家,就会踩着满院子簌簌做响的稻草来了。老老小小,把屋子塞得满满当当的,孩子们炕上炕下地追逐嬉闹,大人坐在炕沿或是炕下的凳子上抽烟喝茶聊天。酒菜上桌之前,母亲把瓜子和花生炒得香喷喷,盛在金黄的葫芦瓢里端过来,大家边吃边聊天。然后凉的热的菜陆续上桌,父亲领着大家喝酒,小孩子们喝汽水或者是一种叫女士香槟的饮料。这时候,无论谈论的是什么,每个人眼里,都眯着对来年的憧憬。
我最喜欢的是听腰弯得像对虾一样的堂爷爷讲古,我对我们整个家族史的了解,大抵就是一个年夜一个年夜地拼凑起来的,像看电视连续剧,不甚连贯,像一幅巨大拼图,每个年三十的晚上都能找到几块,与往年的记忆拼接起来,极需耐心,却值得期待。
守岁的时候,哪怕是男人,讲话的声音都很低,低得很是温柔,据说是年三十的晚上,先人被请回来了,在神龛上供着呢,还有我们看不见的各路神仙在忙活着送福送寿,说话声音大或是举止莽撞,是对他们的不敬。
守岁期间,母亲基本不到桌前来,不是因为男尊女卑,而是母亲总有忙不完的活计,我们在炕上惬意地吃着喝着听着古,她轻手轻脚地在厨房里忙活着,灶底的火,总是烧着的,炕头暖盈盈的,让坐在炕上的人,心生无限的暖暖眷恋,连屁股都不想挪一下。
整个厨房笼罩在温润的雾气中,我勤劳的母亲,在做供给祖宗先人们的供盘,有卤菜有糕点,花花绿绿的很漂亮,忙完这些,她要做好午夜十二点时煮饺子的工作,把象征吉利的豆秸整齐地码在灶前。然后洗手,进屋,父亲会给她倒上一杯酒,说辛苦了。我们也跟着起哄,敬母亲酒。母亲总是有点羞涩地端起来抿一小口,象征性地吃两筷子菜,关照一下瓜子和花生和菜是否需要添,就转身又忙活去了,把我们的新衣服找出来,摆到我们睡觉的屋子里,以防我们吃完饺子之后大呼小叫着找衣服而冲撞了神明。
午夜之前,三叔和堂爷爷他们会率领着各自的孩子回家张罗煮饺子放鞭炮,那会的我,虽然无比渴望长大,却又无比地希望守夜的这个夜晚,可以无限拉长,因为那个夜晚的一切,都无比的祥和而美好,仿佛愁苦和所有的不美好都就此远离了我们,每个人眼里,都是温润而明净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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