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声阵阵

去菜鸟驿站取快递，货柜边上一只小笼子里，装了几十只蝉。它们挤挤挨挨在一起，兴许是被抓获已久的缘故，除了偶有几只还能看出具有生命迹象之外，绝大部分都七扭八歪躺在笼子里，并无声息。我随口感叹到，这么多蝉！快递员笑说是她的孩子们捉来的。

看到这些蝉，我才意识到又到了蝉破土重生的季节。蛰伏在地下数年，在暗无天日的土里默默生长，只为一朝破土而生，蜕去陈旧的皮层，换上新羽，然后鼓噪高歌，吸引异性得以繁殖，产卵后即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曾想过，蝉的生命实在是有些悲哀。从卵孵化出若虫，然后就钻入土中，在泥土中靠吸食植物根茎的汁液生存。几年的时间里，蝉要经过数次蜕皮，一次次脱去坚硬的铠甲，换上柔软的新装，重新生长。直到有一天，雨水浸泡过的土地变得柔软，蝉钻出泥土，再完成一次蜕皮，爬到高高的树上，开始鸣叫，求得异性关注，然后草草结束生命。这样的生活是否具有意义？

或许是年龄增长的缘故，对于这个问题，我有了不同于以前的理解。每种生命的存在，都有其因由，都值得尊重。蝉常年生存与地下，几乎没有“见过世面”，而其“见世面”之际，也正是其生命即将结束之时。我不是蝉，我不知道其地下的生活是否有乐趣，但其破土而出时的高歌，也足以让人称道。

唐人虞世南对蝉情有独钟，曾有诗云：“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想那炎热的伏天，几十只、几百只蝉在嘹亮歌唱，那场面、那阵势，也足以让人震撼。不祈求生命的每时每刻都处于高光状态，但愿有那么一刻让人刻骨铭心，也足以慰籍人的心灵。

小时候，不明白蝉破土而出后的高歌是为了寻求配偶，把蝉捉了来，放在家里的纱窗网上，将蝉与外部世界隔离开来。蝉并不知道它已经被隔离，还在尽情歌唱，直到夕阳西下，直到月亮爬上天空。第二天，蝉跌落在窗台上，已经完全没有了生命迹象。在这种游戏，在我的童年里被不断重复。现在想来，儿时的我，破灭了一些蝉在生命最后阶段最后的幻想。无意之中，对蝉做了残忍的事情。

公司未搬迁之时，院子里有很多高大的树木，春天来临时，是候鸟长途迁徙的歇脚之地，也是夏季蝉破土而出的最佳场所。每每到了夏天，整个院区都充满了蝉的鸣叫声。无论你是在开会还是在看资料、在谈话，蝉的声音就在耳边鼓噪。那时候感觉特别烦，尤其是天气炎热的时候。如今，公司搬迁至新的场地，院区除了水泥路面，只有几棵新栽下的矮小树木，哪里还有什么蝉的影子？那些曾经令我烦恼的蝉鸣声，都已成为回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