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在西藏,参与了一场法事,来自德格的喇嘛和金刚上师,跟我认识的那个活佛一起做的一堂正规的完整的法事。
我对藏传佛教真的不了解,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就是按照自己的感觉,盘腿打坐在一侧,静静的听喇嘛们诵经吹号奏响各种法器等等,非常严谨的一套流程。并没有时刻都盯着喇嘛们看,而是大多时候低头闭眼,心底或者嘴里低声念诵六字大明咒,因为我只会念这一个了。身体之外是佛堂法事,明明有声响却依然觉得很安静。脑海里面什么都没去想,只有反复重复着六字大明咒。突然不知不觉间,竟然就泪流满面了。毫无理由的,我看到自己的泪水一滴又一滴的滴落在打座的座垫上,迅速浸润开来,我以为自己为什么事情悲伤或者感怀,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出落泪的理由。泪水却象止不住的,一直在静静的流下来。过了一会,一个喇嘛走了出来,拿出一条皮鞭,对着所有在座的人的背部都抽了两鞭,有点点痛的感觉,却不会受伤的那种力道。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鞭子落在背上抽痛,却仿佛带走了什么一样。环顾四周,发现很多朋友都在流泪,严重一点的都跑出去洗脸了。而我只是哭花了睫毛膏成了熊猫眼,还好泪水太多,最后干脆把睫毛膏都冲没了,连熊猫眼都洗没了……
法事完了之后,听到一个朋友说,之所以会哭,是因为其实每个人内心都有一些伤痛存在的,就像白昼之月,尽管看不到,其实还是会存在的。而这堂法事中间有个环节是净化内心的,那些隐藏的伤痛就算明面上我们或者刻意忽略了遗忘了,也还是会无一漏网的被翻出来,然后被净化。后来吐登喇嘛还告诉我们,那个用来抽我们的鞭子,是人皮的。之前我已经知道,这些喇嘛吹奏的长骨号角,都是人骨做的。呵呵,光这么写都有点象邪教了,其实不然。不是活取人骨,而是信徒在临终前将身体贡奉出来,并且好像还要符合一定的条件,才会被取大腿骨做成号角。比如吐登喇嘛的那个号角,就是一个处女的腿骨做的。
尽管平日里我总是扮演着开心果的角色,当然内心,肯定还是会堆积一些过往。没人会没有过往历史,也没人能够脱离过去而成就现在的。
昨晚做手工做累了停了一会,敲了一些文字,也想了想自己的过去,翻出了许多的遗憾吧。自幼和亲人的疏离,使我变得做什么都过于小心翼翼,太在乎他人的评价和看法了,所谓的敏感敏锐,有时也是一半先天一半后天。甚至怀疑自己的直觉都是后天培养出来的,呵呵。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根据周围人的反应来重新调整言行,哪怕是推翻准备好的一切或者真正想说想做的一切。这样到底是聪明还是虚伪?也许上升不到那种高度,只是为了自我保护吧。
说不清楚有多么羡慕那些从小父母都在身边的孩子,或者是那些有真正贴心的亲人照顾的孩子,或者是有兄弟姐妹在近旁的孩子。我的幼年时代,是很凌乱的,这会回忆一下,竟然找不到一段长一点的完整时期。
记忆总是在跳跃。
大的背景如城市有长沙、景德镇,以及火车的轰隆声,特别是通过隧道时候黑白间隔的那种感受,闭上眼仿佛都又重新回到了那样的场景里。所以我对火车从来都没有害怕或者难以忍受的感觉,而是觉得在火车上再自然不过了,这也许就是幼年时烙印至深的缘故。
住处的记忆有父亲单位上的宿舍,很简单的小房间,简易床,要支起竹竿架蚊帐的那种铁架床。记忆中有一个这样的片段:用来架蚊帐的竹竿上蚊帐没有,可能不是夏天蚊子还没起来?因为竹竿的一头挂了一个网兜,网兜里面是一兜刚削下来的菠萝皮,整间房子里都弥漫着醉人的熟菠萝甜香味,当然,我现在也还是非常喜欢吃菠萝的。父亲以前是在铁路系统的运输队工作,开过大货车,所以返空的车捎带回全国各地的新鲜水果也是不足为奇的。记忆中的水果还有黄元帅和青香蕉这两种苹果,特别香,现在早都没见过了。
其他的住处,有母亲在长沙我们自己的家,木板的楼房,好像是二楼,一直都是二楼,但换过不同的楼,对这个住处记忆很淡薄,除了记得母亲出门之后把门反锁上,留我一个人在家时,那种铺天盖地的孤独之外。
更多鲜活一点关于住处的记忆,都是在其他亲戚家里。两个舅舅,两个姨妈的家。小时候两个舅舅都住在一块,在乡下我一直以为是祖屋的一排土砖平房,一家住一头。直到今年才知道原来祖屋还在更远的地方,土砖房不过是文革的时候,母亲一族被从祖屋大房子赶出来后,落脚的一支的住处而已。土砖房并不小,跑来跑去的都很自由,我来到这里就是同时到两个舅舅家做客,随意在中堂穿梭来去于他们家之间,两家都会为我准备饭菜,有吃的也都会叫上我,可是那时物质毕竟不丰富,乡下怎么也比不过城市的,反正没太多记忆。
记忆深刻一点的住处,是两个姨妈的家。她们都是老师,而且都是小学语文老师,不过我码字的功夫,和她们基本无关,她们对我都是很宠溺的,姨妈们家比舅舅们家好玩,因为姨妈都比母亲要年长,因此她们的子女都比我大,可以带着我玩耍,或者耍我玩。大姨妈现在一家都迁居珠海,也就是我过年去的地方。小姨妈家也有儿子退伍留在珠海了。除了长沙,珠海是亲戚最多的城市。
大姨妈家在城市当时的南郊,是一个很大的厂区里面,她是子弟小学的老师嘛。幼年记忆中,她当时住平房。我的姨父过世得很早,她一人辛苦拉扯大了三个孩子,还经常接我过去住(也就是帮她任性的小妹我的老妈照顾孩子),两个表哥和一个表姐会带着我玩,教我种向日葵,带我一起去敲梧桐子或者生吃或者炒熟来吃,会带我去厂里的冰厂买冰棒吃,那时只有绿豆冰棒,白糖冰棒,还有奶油雪糕。我从来都讨厌绿豆冰棒,说不上为什么就是不爱吃,直到现在都不吃豆沙类甜点。这一房的表哥表姐是同辈中年纪最大的,帅气的哥哥们,能干的姐姐,也是影响我较深的。但很多恐惧也是从那个地方感染到的,因为总有些自以为幽默的邻居会说要查我户口要赶没户口的人回家之类的玩笑话。一个几岁大的孩子怎么能够辨别玩笑和真实呢,那时每次只要那个讨厌的邻居一开口提起这个话题,我的心里就充满了恐惧,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会害怕得想哭又不敢哭出来。
小姨妈住的地方换过好几次,她一直都是在乡下的小学里教书,直到后来再婚才进城。每次都是住在学校里。学校的房子总是很高大天花板超级高,至少有个七八米吧,墙壁上有深深的墙缝可以掏到没长毛的小麻雀,肉呼呼的长得很难看。小姨妈生的第二胎是龙凤胎,这对孪生子是同辈中跟我感情最好的了,因为我们一起相处的时间最长,彼此也最了解。学校里面有时也会有讨厌的老师来喋喋不休的开关于查户口的玩笑。似乎那时大人的玩笑就限于利用孩子不懂的常识来吓唬孩子。我很痛恨任何隐含或者带有威胁性质的玩笑,至今亦然,甚至反弹到了任何人在任何状况下只要威胁我,我肯定不会搭理并且很鄙视的回应过去。
那时隐约知道好像是因为爸爸不在长沙工作所以我不能象别的表兄弟姐妹那样固定住在自己家里,而要到处飘着。在一个本该对家充满依恋的时期,我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家”这个概念。或许这也和我现在走到哪里,看任何城市都没什么太多不同有点关联。那时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太少了,以至于闹出把父母弄错的笑话不止一次两次。有时是离开母亲太久,再回到她身边,虽然看着这个女人很面熟,但死活也叫不出“妈妈”两字,总是要隔一段时间重新熟悉后才能叫顺口。有时是离开父亲太久,看到父亲来到面前,竟然以为是别的亲戚。
父亲好像是我五岁的时候终于从铁路系统调动了工作和母亲团聚了,而那时没多久我就开始上学了,和父母能够粘在一起的时间比之前就少了很多。再加上父母所在的企业厂休不是惯常的周日,而是周五,每逢周日我在家,他们还是在工作,每逢周五他们出去办事,我就成了钥匙儿童,一个人在家。有时等着他们回家等到很晚很晚还不回来,于是会打开所有灯,然后提心吊胆的睡去。
原来从小都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和安定感的孩子,呵呵,居然也能长成今天这么可爱的开心果,不容易啊,嘿嘿,忍不住又想夸自己了。
这么细细一回头,才发现我的漂浮不定,根本不是因为长大后的工作才开始,而是从小就开始了。三岁定终身嘛?
我的梦想是什么?是不是拥有一个确切的属于自己的安定场所,不再飘泊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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