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到陈丹青先生一篇小文《鲁迅的“好玩”》,提及他偶得一份40年前的内部资料,是创作《鲁迅传》时“好些文化人做的谈话录”,“几乎每个人都提到鲁迅先生并不是一天到晚板着面孔,而是非常诙谐、幽默、随便,喜欢开玩笑”。
如此沧海桑田、天上人间,很有点颠覆的意思,也蛮有趣。遥想曾经的那些日子里,课文上学过鲁迅的一些文章,自个也读过鲁迅的一些书籍,满脑子堆砌的都是“横眉冷对”形象,竟以为天经地义就是这样的,教育真的有力量。现在想来,除了几十年教育“说”,的确从未想过去鲁迅“标准像”后面看看。
陈文告诉我们,鲁迅有一位沪上的忘年交小友讲过,“那时的打笔仗,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一本正经火气大,不过是一群文人你也讲讲,我也讲讲,夜里写了骂某人的文章,老先生(鲁迅)隔天和那些被骂的朋友在酒席上互相说起,照样谈笑。”这是一种怎样的胸襟,一种怎样的优雅啊。
当然,关于鲁迅“好玩”的故事还有几则,西狼就不当文抄公了,自觉最精彩处还是鲁迅给新婚燕尔的章廷谦送书时封面上题的一段话,“请你,从情人的拥抱中,暂时汇出一只手来,接受这干燥无味的《中国小说史略》。我所敬爱的一撮毛哥哥呀!”不就是活脱脱一个快乐“老玩童”的形象吗?!
看来,历史真的会将不需要和不愿要的另一面“藏起来”,让一个原本丰满的人单薄成一张纸,更准确点说是一张泾渭分明的面具。而读懂一个人,是要摘下面具来看的,特别是被人强加上的面具,往往与一个人的本来面目相去甚远。
反过来想想,一个人如果总被怒火焚烧着,总被仇恨浸泡着,精神上一定是偏执的,生活中一定是孤冷的,沉重的心灵不仅会压住自己也会累及别人,是一种怎样的不堪啊!这样的人,即便加了美妙包装戴了精彩面具,也很难想象会被正常的世道正常的人所接受,更遑论喜爱和尊敬了。
“这可见得我们知道的鲁迅,是硬生生给一小群人涂改捏造出来的。”这个结论下的确有道理。换句话说,鲁迅原本是一个饱满的人,一个性情中人,一个很有亲和力的人,恨起来“横眉冷对千夫指”,平日里“俯首甘为孺子牛”。
据此,陈丹青先生对“好玩”有了更丰富有趣的解释:“好玩”是一种罕见的人格……是人格乃至命运的庞大的余地、丰富的侧面、宽厚的背景……它的内在力量远远大于我们的想象。
“好玩”上升到人格的高度,真的前所未闻,就不能不认真考究一番了。“好玩”这个词最基本的意思就是“有趣”,无论有趣的人还是有趣的事,抑或自个有趣或者欣赏有趣的别人,当然都是“好玩”的。
好玩或者有趣的好处至少有三:一来肯定轻松,懂得欣赏有趣,甚至自己就很有趣,没有点闲情逸致是做不来的。二来肯定快乐,看有趣之事,赏好玩之人,心底就是一派晴朗。三来肯定是好奇的,有趣自然会激发人的好奇心,好奇心常能引出创造力,人生因此就增加了质感和厚度。
既然“好玩”如此美妙,既然我们认为最严肃的人也很“好玩”,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做一个“好玩”的人呢?为自己不断制造出快感,为他人不断传递快乐。唯如此,生活才有天趣,人生才有真味,自然而然中事业也许顺理成章有了大成,也未可知呢。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