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长岁月里母亲的爱
(2022-05-09 17:27:17)妈妈在外屋一边生火一边喊着哥哥:军,去给我压两捎子水来。
噢,知道了。正在看电视的哥哥闷声应着,人却没动。
妈妈等了一会儿,说,快去吧,我这忙着做饭呢。
哦,马上。电视里的猫和老鼠一个跑一个追,正闹得欢腾,我们都看得入迷了。
又过了一会,妈妈生气了,提高了声音,那咋还不去?啥事三遍两遍支使不动。
哥哥悻悻地走出了房间。
妈妈看着他的背影,说,这一让干点啥活,脖子后都是气。
但如果是我们几个都能干的活,哥哥有时就会支使姐姐,姐姐就会支使我。那时候似乎大一点的都有一些权威性,一旦发出指令,小的就也不敢违抗。弟弟还小,我就只好闷头去干。
干得多了,母亲就发现了这个规律,有些事,与其喊老大,不如直接喊老三。
所以,那时在家里,要说最麻利,干活最多的,就是我了。
然后,就成了习惯(也可能是天性),只要妈妈一喊,我就立马回应并去干活。有时还在因为某事抽抽搭搭地哭呢,妈妈喊我,我就也会马上带着哭音大声回应,哎,来了!并一边干活一边继续哭。
多年以后侄女小雪慢慢长大,我回到老家发现她和当年的我一模一样。越是干得多,大家越是支使她,因为别的孩子使唤不动,就专挑那好使唤的。稍有怠慢,还会挨说。我就愤愤不平,说,雪,咱不给他们干。雪就呲牙一笑,露出两颗好看的小虎牙。
父亲作为一家之主,似乎很少做那些琐碎的家务。而与小时候的我们相关的,也无非就是那点家务了,扫院子,推碾子,压水浇园子,抱柴火,拉风匣,捡鸡蛋,喂猪,圈羊,给马放干草,给小鸭剁食….所以,在我们的心里,时时刻刻都可能会被母亲招唤,任我们怎么躲,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而且,不可思议的是,母亲还总是在我们感觉最不恰当的时候喊我们:
皮筋跳到一半,纸片子刚输了二十个,打跑球没有我怎么行呢;
电视正上演到关键的时候,米老鼠和唐老鸭正在斗智斗勇,聪明的一休哥刚在头上画了两个圈想出了一个主意,恐龙特急克塞号刚刚做好一级准备还没发射;
一本小人书刚好看到兴头处,刘郁芳长剑一指正要出发….
所以母亲一喊干活,我们心里就都老大不乐意。
但我作为母亲心里最灵透的那个,不愿意也会去干,哥哥姐姐可能就会磨蹭半天,导致他们经常挨训。挨母亲的训。父亲是几乎不会训斥我们的,因为他不进行管理,和我们没有那么多交集啊。
有时我们还会在背后嘀嘀咕咕,说,你说是爸好还是妈好?
那时年纪小,谁经常训我了就是不好,让我干活影响我玩影响我看电视了就是不好,所以,我们还一起得出了一个结论,爸比妈好。
因为母亲的训斥,我们便感觉她和我们之间,都是她在把某种“力”用向我们,我们却很少去关注她在做什么,她在想什么,她每天从早到晚的忙活累不累。
因为母亲的能干,我们便感觉母亲在日常生活范围内无所不能,做饭能做出很多花样,全村的人都找她理发裁衣服,我们的眼睛进沙子了,她就过来翻起你的眼皮帮你吹掉,哥哥玩炸药炸了手,她就拉过他的手放到碱水里,然后进行包扎…所以我们遇到什么事,都是直接找妈妈。
因为母亲的坚强,我们便感觉她是最不需要照顾的那个。而父亲有时是需要照顾的,比如有时喝醉了酒摇摇晃晃,力不从心,我们就搀扶着他小心翼翼地走。
年轻的父亲母亲好像从来没有生病过,每天都那样忙忙碌碌着。
慢慢才明白,他们肩负家庭的重担,怎么还敢生病呢,怎么可能如我一样,因为感冒头疼就卧床休息呢。
有时也会听到母亲自言自语般地说,这脑袋疼的,就和两半儿了似的。说完拿起镰刀继续上山干活去了。
等我们慢慢长大一些,才开始知道体谅母亲。于是放假回来,就也总是到山上干活为父母分担。这个时候母亲就会心疼我们,怕我们累着,而让我们边干边玩。
慢慢地,感觉我们越来越强,父亲母亲越来越弱了。这种“弱”,是情感的逐渐流露,是不舍的目光,是鬓角的白发,是越来越少的训斥,是不知所措的担忧,是她看着我问,你在外面,想不想家….
那天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和母亲一起在田野里干活。确切地说,是母亲在干活,我在一旁看小野花儿。不知道梦的出现是与哪些因素相关,那几天我并没有过多的思虑,或许,是母亲想念我了,所以托梦给我吧…
在梦里,我依然是那个十多岁的孩子,站在那些小野花面前,似乎只比它们高出一点点。我每一朵花都挨个看着,那么小的一朵,在风里摇曳。
而花朵在我的梦里一会模糊一会清晰,就像在我的镜头里对焦时候的样子。
那个场景非常的美好。远处的山朦胧一片,远处的树也是,以及脚下的那片黄色的土地。
清晰的,只有那朵小野花儿,以及,弯腰干活的母亲和站在那里看花儿的我….在母亲身边,我感到无比安宁…
整个期间,我没有说过一句话。母亲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们在静默中忙着各自手中的事儿。母亲弯着腰,可能是在薅草,也可能是在割着什么。
如果我开口说话,我或许应该是说,妈,这个花是什么花儿。
或者,我可能会问,妈,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