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满足外来工的性需求？

文/潘海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礼记·运礼》中的这句古话，如今已成国人的口头之禅。其中饮食之欲，即所谓温饱问题，似乎已成政府必尽之责。但是男女之欲呢？谁在为天下男女的性需求提供可由满足的条件？且听几个小小的故事：

一、商人讲的故事

    在房地产业的英雄时代，建筑商可谓功德无量：一个大盘就能安置数百个贫困农民就业。这些在建筑工地上沐风栉雨的农民工，几乎全是精壮男子。他们背井离乡，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土地上揾食糊口，虽然勉强解决了自己的温饱（工地管吃管住，也算衣食无忧），但精壮男人的性欲需求，却完全没有正当满足的渠道。

    珠海有一条河，河边是房地产开发的热点。十几个大盘拔地而起，建筑工地上的农民工，至少能编三个步兵团。这些精壮汉子，只要将晚饭吃饱，便无半点正事可做，于是便积蓄了大量的男女之欲。可巧，附近有个科技工业园，服装厂、电子厂、化妆品厂的外来女工，在厂里解决了饮食之欲之后，也面临着男女之欲无从满足的问题。于是，便自发形成了一个市场：一些思想比较开放的打工妹，趁夜出厂做“兼职”，为附近建筑工地的精壮男人提供“性消费”。每当华灯初放，镇中心的广场便人头攒动，精壮男人闲逛着，妙龄少女闲立着，彼此对眼之后，便双双消失于夜幕之中。这次第，倒也活跃了广大农民工朋友的业务文化生活。可惜经常遭遇扫黄。有一次，“有关部门”突击行动，抓到的“卖淫女”居然还穿着厂服！

    “厂服事件”曝光之后，引来各种反响。一家建筑公司的老板在一次会议上“义愤填膺”地讲述自家工地那些精壮男工的同类故事，然后“义正辞严”地说：“你看，光说我们拖欠农民工工资，可我只要给他们发了工资，他们马上就去干哪事儿！”

    什么叫哪事儿？干哪事儿有什么错？腰缠亿贯、百十亿贯的建筑商难道自己不干哪事儿？商人的自私与矫作，否定了农民工的性需求。

二、官员讲的故事

    其实，除了企业，官方机构有时也用外来工。

    有一家财政全供的事业单位，办公地点位于珠海主城区北部边缘的山海之间，比较偏僻。傍晚下班之后，办公楼空无一人。为了安全，单位从劳务市场雇来一位40多岁的男性外来工日夜看门。单位为他提供食宿，每月800元工资。他干得非常起劲，白天除了看门，还把单位的卫生、收发、去附近镇上跑腿的杂事儿全都揽了下来，而夜晚则孤身一人担当门卫，使该单位数年以来没有发生一起被盗、被损事件。

    后来，这名男子突然被单位辞退。单位里许多干部与他相处不错，虽然觉得遗憾，却都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再后来，该单位的办公室主任带部下外出聚餐，酒喝多了，才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男人一连几年单身独居，虽然不愁饮食，却也不得男女。好在他常到附近镇上办事，无意中认识了一位开“士多店”（粤语“杂货店”）的单身女老板。两人一见钟情，便常把她领来过夜。而倒鸾颠凤的欢床，就在单位的值班室内。

    如此时间一长，事情便也不成秘密。单位有好事者，向领导打了小报告。结果，那倒霉的男人，不仅男女之欲在此终结，甚至连解决温饱问题的饮食之欲，也由此砸了饭碗。

    单位的一些年轻干部不以为然：“都21世纪了，还为这事儿除人？”办公室主任一脸正色回答：“咱们是国家事业单位，怎么能出这样的事儿！”

    这是什么样的事儿？这样的事儿有错吗？整天在外山吃海喝的办公室主任难道自己没有这样的事儿？官员的虚伪与傲慢，扼杀了外来工的性满足。

三、打工女讲的故事

    我曾陪北京来的两位记者寻访过“兼职”提供性服务的打工女。

    那是在珠海市内的一座森林公园。这公园的周围，有特区成立之初最早开办的几个老牌工业园，外来工比较密集。

    为了自身的安全，我们选择了上午10点上山。因为这时候山上游人和商贩较多。沿着林中小道刚刚走到半山腰，我们就发现了目标：三三两两的女子，东一群，西一簇，或立或坐，在约绰的林影间出没。一些明显不是游客的闲散男子，则在她们的周围东张西望，踟蹰而行。

    后来，我们选中了一位独自倚在一块大石头下的女子，她身边没有同伴。简单询价之后，我们按三人双倍价付钱，请她一起聊天。她将信将疑地同意了。

    于是，我们喊来卖瓜果的小贩，切开一个红瓤大西瓜，请她坐下来边吃边聊。很快，我们就掌握了基本情况：她今年32岁，在内地有老公，也有孩子，来珠海打工近两年，至今还没有回过家。工厂不忙的时候，她就上山“兼职”。“客人”都是这附近的外来工，价格非常低廉：一次20元！

    我们不能理解：“这地方除了石头就是大树，在哪儿做事？”女人扬了扬下巴：“上边！”接着，她带我们参观她在“上边”的“作业点”——攀上两块巨石，几棵高大的相思树下，有一小片略为平坦的草地。草中铺着几张潮湿的报纸，四周白花花扔了一地，全是用过的安全套和擦手纸……

    我们为之震憾：这就是外来工解决男女之欲的地方吗？这就是大自然赐予这一社会群体的性爱乐园吗？虽然简陋无比，却可能曾经为他（她）带来无数次的片刻温馨！社会“性关爱机制”的严重缺位，扭曲了外来工的性享受。

四、故事后的思考

    1、外来工的“性需求”该不该纳入“企业协助计划”？

    台湾社会心理学家林桂碧博士，最近应广东台商之邀，前来大陆主持一个EAP项目。所谓EAP，全称是Employee Assistance Program，中文直译为“员工协助计划”，是由企业为员工提供的系统而又长期的福利支持项目，也称组织层面的心理咨询。

    邀请林博士的那家台资企业，有3000余名大陆员工，多是广东省外的农民工。这些远离家乡的单身男女，因工作压力太大，精神状态不佳。而企业附近正好有一片湖水，员工傍晚下班后，无所事事，多在湖边聚集，甚至发生过投湖自杀事件。于是，台商不远千里，请林博士到厂，对员工进行EAP心理协助。

    我不知林博士方案的具体内容。但这3000外来工的男女之欲应该怎样满足，却应该成为她EAP计划的重要课题之一。也许，在强大的工作压力面前，让外来工拥有正当的性欲满足机会，一定会让他（她）们焕发出意想不到的工作热情。

    2、外来工的“性满足”该不该纳入政府的公共服务体系？

珠海有一位地产商，有一栋多年没有售出的闲置写字楼。去年他突发善心，要把这栋楼房改装成小客房，让他公司那些需要同居却无力买房的外来工男女廉租使用。后来，由于种种原因，这个计划未能实现。

其实，这样的善事应该政府来做。

外来工为工作所在地经济社会的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当地政府应当为他们提供有利其身心健康的“人性关怀”。在他们无力解决婚姻、更无力在当地解决住房的情况下，地方政府应将外来工的“性满足”纳入公共服务体系，用类似于为城镇居民提供“廉租房”的形式，为外来工设立一些自助式的“性欲宣泄所”（当然名字可以起得好听一些）。

这样，既能够满足外来工的男女之欲，又能将这方面本来无序的个人自发行为，升华为有序的社会组织行为，从而杜绝因性欲不当宣泄所引发的不良社会问题，并由此促进两性之间以及人与社会的和谐。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这既是一句古训，更是迄今为止人类生存的基本权利。饮食之欲，已被人民政府高度重视，男女之欲，是否能够纳入下一个五年规划？我们有理由跷足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