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坚
如果将一个人长时间闲置起来、且让他蒙羞地活着,他一定会病魔缠身、命不久矣!可悲的是,人生这三大不幸,全都落在了刘迎春的身上——
春君的辉煌
1985年,黄石日报社首次(也是最后一次)向社会公开招聘采编人员,我有幸得以录取。从此,与刘迎春君(以下简称春君)成为同事,且很快成为了大家眼中所认为的好朋友。
当时的春君已是黄石文坛上的知名人士,更是黄石青年诗坛上的领军人物。我有幸通过春君认识了许多新老文化名人,如程光炜、李声高、胡燕怀、胡翔、翁得林、向天笑、胡晓光等。记得在1987年,黄石的青年诗人们,创办黄石《青年诗人报》,请春君当主编。一天,春君对我说,你也学学写诗吧,第一期青年诗人报,还有一点版面你写个几行吧。当时我刚从黄山回来,印象最深的是黄山的挑夫,于是我就学写了几句,记得题目就是《黄山挑夫》,是胡晓光编发的。春君写诗,看是在不经意间写成,其实,在一起时间长了,我发现春君是个有心人的。一次在他山上的小屋里,半夜里我俩正喝着酒,春君突然悟到了什么然后对我说,你自己先喝着,我要去写两句。作为当时黄石诗坛的领军人物,春君的勤勉,给我留下了深刻的映象。春君不光是写诗,就是写新闻,也是一丝不苟特别认真。尤其是写社会新闻、针砭时弊之类的新闻则更是如此。有一次在人大换届选举期间,春君了解到有一家企业的领导作弊,他三番五次到企业深入群众作调查,新闻见报后,全国多家大报予以转载,一时间,人们看到了诗人的另一面——太白的浪漫、鲁迅的严峻!与春君交往的日子,我学到了很多宝贵的东西,这对我以后的新闻生涯,起到了极大的帮助。
春君与酒
谈及春君,不可无酒。
由于年轻时我也好两口,加之刚到报社也住单身,所以每每有酒之时,春君便善意相邀结伴而行。时间长了便你来我往,喝酒,成了我们生活、工作中的一部分了。当时的宵夜喝酒之地,莫过于船码头的夜市摊了。每当华灯初上,夜市出摊,上下船的顾客人来人往,其中还夹杂着梳小辫女孩的拉客声——来宵夜啊——甚是热闹。三两块臭干子、爆个青椒之类的,就足够我们饱饮一顿了。如果有花生米,则是再好不过了。有时两人拮据了,春君便找附近居住的天笑兄解围。有时真的是囊中羞涩了,春君就用戏曲旋律信口编唱:“清早想吃碗肉片面,一摸身上冇得钱,赶忙过去找刘坚,刘坚打牌输了钱”来自嘲。当时我与春君大有一日不见便如同已隔三秋之感。时间长了,我发现春君好酒有时只是一种表象,其实春君是在思人。并非人们所谓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也非“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春君常在饮酒间看是漫不经心的道出某人某事来。例如每当中秋或重阳等传统佳节,春君都会在饮酒期间冒出一句“偏插茱萸少一人”来表露他对某人的思念,尤其是对其胞弟松林的思念。记得在1987年至1988年间,我在下陆区记者站工作,春君有时莫名其妙的半夜三更到下陆区敲我的门,问君何事,他笑着说喝酒啥还能有什么事。其实我心里知道,春君是想见我一面,他在市内岂能无酒喝?
以酒为中介,与思念的人见上一面。此为春君饮酒的另层含义。了解春君此情此意者,鲜矣!
春君与社会
长期的单身生活,以及喝夜酒,加之放荡不羁的性格,春君结识了社会上许多人,其中也不乏所谓的江湖中人。当时在黄石,无论从夜市摊到一些正规餐馆,都有春君的好朋友。春君结识这些人有几个便利,一是每当逢年过节他孤单一人时,他有地方小坐还可以小饮几盅(春君一人去,往往是免费的);记得离春君住房几百米处,有一个小饭馆,老板姓方,每当春君一人独处时,他便去方老板饭馆,自炒自饮,后来索性将饭馆改名为“自来炒”酒家。二是从这些人那里,春君可以听到真话,了解到社会的真实一面。在黄石港原六食堂门前,人们经常看到一位行乞的老者,经春君介绍此人姓彭、鄂州籍人士。我与春君第一次见到他时,是在一个初夏的晚上,我与春君在时品芳楼旁酒家的湖边散步,突然间春君眼睛一亮直呼彭师傅、彭师傅的走了过去。是什么人能令春君如此尊敬且直呼师傅呢?我定睛细观,却发现是一位乞丐。春君介绍说:这是彭师傅鄂州人,别看是乞丐,彭师傅可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说完两人席地而坐,彭师傅和盘端出行乞一天的百家饭、五味酒,就你一言我一语地畅饮开来。我一旁站立了许久,却始终没能伸出手中的筷子;三是春君似乎很害怕孤独,每天晚上,都会有张三、李四或王五等所谓江湖中人彻夜陪伴在他身旁,而这些,是正常上班族所无法做到的。
春君的悲剧
记得有学者在探讨共产主义社会将如何惩罚犯错误的人,有位领袖诙谐说道:那就让他闲着,无事可做!(好像是列宁)
大概是1990年(时间需核定),春君被报社剥夺了劳动的权利,成了下岗人员。成了共产主义社会被惩罚的对象!春君下岗在报社内部引起了许多人的不平,时任要闻部主任的陈墩刚,亲自将春君的办公桌搬到自己的办公室,要春君到要闻部上班;时任副刊部主任的阮慧珍,也将春君作为自己部室的工作人员予以考核。其实春君成为下岗人员,在黄石也引起很大反响,在这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对象,一切是那么的不可思议,而又是那么的就这样了,你能怎么地。闲置了、无事可做,时间长了,春君变得有些焦躁不安。春君也曾寄希望于一些朋友,做点生意。他努力尝试了但未能成功。这期间,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春君竟牵扯到牢狱之灾。自尊心遭受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蒙羞,春君的心灵痛苦极了。于是,他回到了酒杯前,比以往更加坚定地畅饮着,只是这时的饮酒,春君好像已经没什么思念了,他的身边也渐渐地少了许多以往熟悉的身影。终于,他病倒了——。
其实春君的悲剧早在1984年就开始了。他当时是作为报社的培养对象,送到湖北师院干部班进修,可毕业回来后,不知何故报社没让他发挥特长回副刊部工作,而是将他安排到群工部做通联,这是春君遭受的第一次打击。虽然受到排挤,可既然有事做春君还是听从了安排,可在他内心,不可避免的留下了阴影。
后话:应天笑兄之约,本以为可以写好多好多,谁想怎么也写不出来,真个应了“却道天凉好个秋”这句名言了。春君的最后几年,我由于有了家室、孩子,不知不觉地渐渐淡出了。加之有人说春君身体不好至今无子嗣,皆因饮酒过度。但竟然劝说不了所以也就不能相陪左右,以免遭旁人闲言碎语。就此搁笔,但愿能给怀念春君、且想真正认识春君的人,提供一点有用的素材。
2014年12月26日深夜于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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