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春

明月之心

刘幼春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思之日，所梦之夜，虽是散乱的，却历历在目。

……你从月亮山下来，黑眼睛，黑皮肤，黑衣裤，只有那顶鸭舌帽不是黑的，一路唱着《月亮代表我的心》，天下着雨，不大。然后，我们从黄思湾返回黄石港。走到冶钢一门时，我们都没有烟了。我去敲一个代销店的门，一位老人在店里，说了无数好话，他就是不开门。我说，他可能怕我们是坏人。你说，我们就是坏人。我们继续往前走，凌晨一点多到轮船码头。坐下，吃臭干子下酒，高兴时，你又唱起了那首《一无所有》。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可时跟我走/

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听着你的歌，我又想起了让你牵肠挂肚的那个黄思湾的女子。我不知道是如何陪你走到报社的，只记得臭干子和你的歌一样，味道很好。每次听你深情地唱这首歌，我都想哭。

天亮的时候，我要回大冶上班。你说送我们，还说有半瓶酒没喝完，存在雅乐。你就一边吃馍，一边喝酒。我怕上班迟到，就说与东一起先走，让你慢慢喝。你生气地说：“每次来都急着回去，见鬼！”其实，我知道你对雅乐酒店有感情，你再婚的婚礼就是在这里举行的，嫂子居美容是我和冬去梅川接回的。李声亮先生还写了一副对联：雅哉美容居开门迓宿客/乐也迎春牛负犁耕新田。那时你叫牛迎春，你牛是真的，迎春只是个梦，我想。

有次去你报社印报纸，知道我和冬来后，你立马跑过来了。看到一版有篇县委副书记追忆袁伏二村党支部书记二三事的稿子，你看完清样之后说：“一位村支书，不吃皇粮，却回村里带领村民栽莲种藕，修路建桥，为公事殉职，真不错，但题目不好。”想了一会儿，点起第二根烟时，你拿起笔，在大样上写下了“苦心莲籽”几个字，让我眼睛一亮，大家都说这个题目改得好。而你却说：“既然好，中午就请我喝杯酒吧！”酒我喝了不少，从那以后，我对文字的悟性似乎开窍了一些。

又是一个夏夜，你回到金牛，带了一群“牛鬼蛇神”。我到西街跟爸爸说你回了，让弄几个菜。我又跑到南街来叫你。我擦了把汗说：“黑皮子哥，到我家去吃粥。”你说，“我从黄石到金牛，就为吃碗粥，撞到鬼！”我说：“有下酒菜。”你说，“算了，就在街上喝点酒，免得麻烦家里人。”喝酒时，不知谁说了句“柯尊解回了”，你立即让人打电话，把柯尊解从朋友家里叫出来，喝了酒后，又去虬川河洗澡。那夜的月亮特别亮，你还是唱那首《月亮代表我的心》。我们脱得一丝不挂，从牲猪交易市场处下的水，在河里翻腾，嬉戏。记得河中间有块大石头，你和柯尊解先生双手趴在石头上，双脚不停地拍打着水，兴奋得像小孩子一样，溅起的水，将月亮都濡湿了。后来别人约稿时，我还写过纪念那件事的诗，结尾有两句我还记得：从虬川河走出去的人，都是干净的。

我们都是从虬川河走出来的，我们都很干净，很纯粹。像胡燕怀、柯尊解、柯建新、黄土、傅克炳、傅克林、方慧文、胡翔、周晓芳……都是真文人。只有我们的名字仅一字之隔，且有许多相通之处。说来巧得很，我因名而获误解，当年未进成报社；我也因名而救朋友，东西失而复得。

哥，我想你。除了诗歌，我们真的一无所有。早就立春了，天依然很冷。记得我进修毕业时，你送我一本聂鲁达的诗集，还在扉页上题了“一字之差的老弟存念”，这本诗集至今下落不明。你是第二位发表我诗歌的人，也是让我醉得最多的人之一。今天，我将去年在《诗刊》上发表的一首《关于J》的诗烧给你，作为老弟的一片明月之心。

一点一滴/用心过滤/剩下的是如痴如醉/独守时我就是一只空酒杯/没有你，我空虚/一个人的豪放/胜过两个人的缠绵/液体的火点燃激情/我不疯狂/遇见你/我真的不愿醒来

1989年4月黄石青年笔会，从左至右为古清生、刘幼春、刘迎春、胡晓光、余向阳

1985年黄石作协成立，虬川河的儿女们在一起

1986年春刘迎春与胡翔在一起喝酒


刘迎春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