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草原(组诗)

 

向天笑

  

●半夜醒来的草原

 

一直被肌肤一样的白云

覆盖，在遥远的梦中

覆盖整个大地摊开的沉静

 

上帝的女儿来到床前

轻轻地唤醒我走出毡房

我看见流星像红痣隐藏在她的胸脯

触手可及，草原上的月亮

 

像巨大的白莲花一样开放

无边无际的草原弥漫着淡淡的芳香

引诱我走向草原的深处

除了自己的脚步声

我听不见任何声响

 

哦，亲爱的，为何离你越远反而越近

你到来的脚步，比风还轻、还轻

 

●希拉穆仁草原之夜

 

刚才狂歌乱舞的男女

都已离去，只留下

一堆残余的篝火

像风烛残年的老人蹲在草原上

轻轻地诉说地什么

 

几点微弱的星光

几片飘扬的旗幡

偌大的草原早已沉睡.

只有我一个人漫无目的行走

 

我抬起头，看夜空的月亮

如你的脸蛋，远远地望着我

我听得见你轻微的喘息

像那堆温热的篝火

伸出红红的火舌吻舔着无边的孤寂

 

 

●大召寺里的苹果

 

不是什么事物

都可以落地生根的

特别是在佛前

那要五百年修来

 

像青翠诱人的苹果

这生动的供品

让人想入非非

 

可惜我没有一副铁石心肠

内心的欲望装满转动经桶

迟早，会慢慢停顿下来

 

佛眼无光，佛法无边

那高高在上的巨大耳朵

能听得见真诚的祈祷吗

我转过身去，一只苹果落地了

 

●敖包相会

 

难怪草原上看不到一块石头

石头都跑到敖包来相会了

 

黄昏时，我一个人

远离人群，朝敖包走去

有一个小伙子在牧马

 

他是一个哑吧

同堆砌在敖包的石头一样

从来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多少年后，他会成为草原上的一块石头

风风吹雨打，还是不会说一句话

这么多年了，我在诗中与情人相会

若干年后，会成为石头、成为敖包吗

 

●到远方去想念身边的人

 

一

带着你的体香，来到远方

漫步在青青的草原上

感觉离天很近

抬头就是天堂

 

低下头来，我看见一根草

支撑起一座美丽的殿堂

供奉着若隐若现的神灵

让自己点燃，像一炷烛光

 

二

草叶与草叶之间，表面独立

在看不见的地方，永远纠缠在一起

草根与草根赤裸地拥抱

从内在的遮掩，到外表的澄明

看起来蜷缩在无人知晓的一角

其实，比伸展的草叶更加舒坦

 

它们从不声张

互相牵连，也牵挂着对方

彼此之间的思念铺天盖地

一望无际，连天空也为之低矮

仿佛翻过山岗就是自己的家乡

 

三

 

一匹白骏马，在铺开的绿毯上

张开四蹄，快乐地飞扬

 

骑在她的身上，信马由缰

她的方向就是我的方向

 

四

 

在这青青的远方

思念永远也不会苍老、枯黄

 

我的爱人生就天使的翅膀

隔山隔水，总在我的身边飞翔

 

无论走到哪里

她都是最迷人的风景区

她的关爱装满我的行囊

 

五

 

在远方，不再天远，不再地隔

日出月落，日落月出，多么和谐

可惜夜短昼长

 

片刻的欢娱，带来长久的思念

像青青的小草，覆盖着渴望已久的沙土

 

有的人想持久深入

有的人想连根拨掉

哪知野火岂能烧尽呢

一阵风、一场雨

思念就会长得遍布原野

 

 原载《草原》2013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