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白鸽

 

    在宝塔湖畔的别墅里，雨点小，响声大，我拖着疲软的身躯，紧闭门扉，沉沉睡去，意外地被细微的敲门声惊醒。

一只鸽子，一只洁白的鸽子，一只极为丰满的白鸽子，隔着透明的玻璃，在不停地敲击我的窗门。

她看见有人走近，就停止了敲击，乖巧地收拢翅膀，蜷缩在窗台上。

等我凌晨醒来，雨还在下，她不知何时飞离了，像洁白的梦一样飞离了。

 

独自留在山顶上

  

你独自留在山顶上，众僧就是全部下山了，他们的影子还在山上。

你独自留在山顶上，举手投足，都像风中银杏，静静地等待，付出足够的耐心。

直到身心长出新鲜的枝叶，结出坚硬的银杏果。

你独自留在山顶上，只听空谷冗长的回音，只闻幽兰怡人的芳香。

 

 

听佛

 

走进名山古寺，你喜欢呆在佛前，不看佛，只听佛。

那些不为人知的喃喃自语，让你沉醉，像金黄的佛光，闪亮。

满地的支离破碎，又复归完整，你从没有见过一尊佛死亡，只见过活佛升天。

死去的佛才是真的有福，死去的思念也是纯洁的。

  

 

某年七月的一场夜雨

    

那一场雨徐徐下来，从四面包抄过来，铺天盖地。

石灰寨似乎成为一座孤岛，我站宝塔湖边，不再回头是岸。

那一夜，我深陷在雨水之中，深陷一朵莲花之蕊，不能自拨，说明我还是凡夫俗子一个。

只是当我推开窗门，抬起头来，还能看见雨夜上空的月，还能听见蛙鸣之下的静。

 

有只蓝鸟

 

蓝色的翅膀是一条裙子，是一片无垠的天空，走在天空中，很想过一种意外的生活。远处的山岗，成为一只飞鸟，握在手里，是航行在空中的船。

    祖父，从山岗的墓地归来，告诉我，那只鸟是一口隐闭的陷阱。

我很想试试自己的枪法。我的外衣是一幢大楼，城市人都是鸟。我听到鸟的叫声，拧开水龙头，流出的都是羽毛。

    在屋里的两枚树叶，是一双早已干枯的手。

只有鸟，不要道路。

    草原，摊开手掌，等待建筑一座城市。

    太阳，成为众人之灯！

    我坐在高楼的阳台上，我坐在一只蓝鸟的背上，就这样骑着，在空中一遍又一遍地飞翔。

    蓝鸟  黑翼鸟  白翼鸟

蓝鸟  鸟白翼  鸟黑翼

 

在城市里走路

 

城市越大，路线越复杂，要时刻提醒自己注意方向。

在城市里走路，就得紧跟指定的路线来往，不靠左，就靠右，不要走中间路线，否则，两边俱伤。

不过，总有人横冲直撞。规规矩矩的人，总是受伤，甚至死亡。

在城市里走路，不得不放慢速度。左顾右盼，前观后望，多少年来、多少人都是这样。

 

有只鸟在歌唱

 

天空长出翠竹，我住在玻璃房子里，面对有一扇敞开的窗户，那是一辆自行车的铃铛。

    苹果像灯，生涩地点燃，照亮我一生的干渴。伸出手臂如一只烟囱，我看见一枚沉甸甸的纽扣，仿佛表情丰富的面庞。

    一滴水的叫声，在门外，极为响亮，其实，我只是听见一只水鸟，在天涯海角歌唱。

    你无法睁开也无法闭上的眼睛，是心房的一条无法弥补的裂缝。

    水果刀就是某些人的天堂，只要你切开肥沃的想象，就会找到一只鸟的翅膀。

    我有着一串串捡来的钥匙，开始沿街寻找属于你的门窗。

  

树木

  

一只极为女性的手，从桌子的那边伸来，可桌子底下，只有我干枯的影子。

    就是说，我正坐在变形的树木之上，看见一枚柔嫩的绿叶。

但推开窗户，只见如蛇般冰凉的月光，盘缠在另外一种树木上，其它的树木，可能走过了许多山岗。

    那些树木，在不知不觉之中，成为一扇又一扇的门窗，将我关在树木的深处。伸出的手掌，如两枚枯黄的叶片，发出的呐喊，像一群盘旋的乌鸦。

    可是，那些树木突然长出双脚，长出我一样麻木的形象，这时候，一截木头

就是一间舒适的房子。

  

堆雪人的游戏

 

 

冬天的童年就是雪人，我们堆积，我们捣毁，在毫不经意之间，接近，这些易于消逝的人物。

    我们不知道自己的创造，是真实的，还是虚无的。

    当我们年迈的时候，白发苍苍，在雪地上聆听，那堆积或捣毁雪人的声音，象匕首，闪闪发亮。

    我们缓缓地朝那儿走过去，身后的足迹又被风雪渐渐掩埋……

  

 

 

原载《中国诗人》2011年第五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