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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尾声

(2007-10-01 22:1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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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原创

 生命的尾声
 
舅舅去逝了。9月27日。十一放假的前两天。我专门回去了一趟。我是外侄,按照当地风俗,舅舅去世,外侄为大。缺席不得。也正因为这样,等我下午很晚到他家,才举行“观殓”仪式。(当地一种风俗,由抬棺材的人打开棺材盖,让亲人们看亡者最后一眼,打开棺材前,每人发一个块白絮,揣在胸前一会儿,等开棺后放在亡者的身上带入地下)。
舅舅73岁,民间谚语“73、84,阎王不请自已去”,意为73岁是人生一大劫数,是一个翻门槛的年龄。舅舅患有多种慢性疾病,多次病危,但他突然去世却没有任何症照。也许是“久病床前无孝子”,他病中没人任何人照顾,连一个送饭的人都没有,听亲戚说,他一半是病死的,一半是饿死的,死前一个月还受虐待,被打倒在地。所以,我认为,对于他来说,死是一种解脱,一种安慰。
舅舅家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条件还算可以,那时,他家经常接济我们,包括柴米油盐,只要我家缺,都可以到他家去拿。我在十多岁的时候就从他家背过米,还从他家拿回过很多条大草鱼。但是,后来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很多变化,我家的情况也有了好转,他们那个小山村的变化却不是很大,只到现在,很多人还守在那几亩薄地上,生活异常艰难。小孩读书没有钱,大多数孩子最多读完高中就去打工了,有的考上大学都上不起,也成为打工族的一员。一些老人,年老多病,因为没有钱看,长年卧病在床,等死。舅舅患有多种慢性病,但还能下床活动。我每年回去看他,都要给他几百元的零花钱,但听说最后都没有落在他手中。
在贫穷的农村,在一个人人都自顾无暇的环境中,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个多种疾病缠身的老人,如果没有受到子女儿媳过多的照顾,并不算什么稀奇事,也不会受到太多的道德谴责。因为,这既有孝与不孝的问题,还有有没有敬孝的能力问题,这其实是一个大的经济问题与社会问题。所以,有亲戚向我说明一些情况后,我并没有太多的在意。还是那句老话: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贫穷,会让后辈孝道多一份不得已的指责。
贫穷,会让生命的尾声多一份无奈的沉重。
只要参加过农村贫困家庭葬礼的人大概都会生出这样的有感概。
追棹会(农村叫“作夜”)是在晚上六点举行的。因为舅舅是党员,而且还当过村支部书记,所以村委会还派来了代表,棺材上覆盖有党旗。村委会对他在各个时期对村里的贡献评价很高,特别是在植树造林方面,成绩尤为突出。这与他在家中的地位形成强烈的反差。一个农村老党员老干部的晚年尚且于此,何况其他?
我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代表亲戚发言。说实话,我当时感到很困难,因为,我与舅舅接触不多,对他没有什么了解,特别是因为他家庭的原因,话深不得浅不得。我对他的印象最深的时候就是我当孩子他当村支书的时候,那时他很严肃,对周围的人常讲政策和外面的情况,很有干部模样,除了家人和我们,别人都喊他魏书记。他很少与我主动说话(现在在我看来,他不太善于与人交流),我有时碰见他会绕道走。有一次我在他家碰倒开水瓶,他来看了看我,什么也没说,我却吓得哭了起来。长大后在外面读书工作,我也很少与他打交道,他的样子,他的村庄的样子,我都开始模糊了。最近几年,我每年春节回家,都要到他家去看看,在与他有限的交流中,我感到他很清白正直,对人充满了善意,而且非常勤劳,他从没有对我说任何人的不好(包括在家里的一些情况)。他当年本来已经调到市里,后被家人劝回。他的惟一一次改变自已命运的机会白白丧失。我曾问他后不后悔,他以令我惊讶的坦然语气说,这有什么后悔的,特殊时期,城里生活还不如农村,我去了他们都会饿死。我在讲话中对这些细节进行了回顾,表达了我对他老人家的思念。
追悼会还按当地风俗进行了其他活动,比如游棺散花等,大约持续了两个小时。之后又有他的姑娘(我的表姐表妹)们请来的乡村剧团演出的一些歌舞节目。这些节目在演唱前一般都要大声公布是谁谁花了多少钱点的,意在帮大家彰显孝心的同时,激励大家竞相点歌。在我看来这种节目一方面是制造热闹气氛,更主要有是变着法向亲戚们要钱。老人的去世,在农村叫“白喜事”,亲戚们一般都会满足他们的要求。我在散花(围着花圈转,乐器队领队现场唱歌,“敲”亲戚们出钱)时,花了一百多块,相当于我每次回家给舅舅的零花钱。
出殡是在第二天一大早。这也是农村土葬的一个重要环节。前面是花圈和幡帐,接着是灵牌和孝子,随后就是由八人抬着的棺材,棺材后面则是乐器队的唢纳手。在花圈队伍和灵牌之间,有亲戚请来的腰鼓、汉船、狮子表演助兴,当然,也不是白白地表演。狮子表演最精彩,难度也最大。
当出殡队伍行走到一片平地上,两个壮汉开始舞动狮子,让队伍停下来;接着,有人用洗脸盆端来一盆水,然后,有组织者找一些亲戚往水中放钱;接着,狮子开始上下前后左右翻滚,围着脸盆做各种动作,包括前滚翻后滚翻侧翻,两个人就是没有任何障碍做这些动作难度都是挺大的,顶着狮子皮做难度就更大了;更难的是两个壮汉同时站在了脸盆的边沿上,而且还进行翻转表演,几乎与杂技的难度是相当的,看得人提心吊胆。这一系列表演完后,“狮子”开始从水中取钱,只见它用“舌头”轻舔水面,然后突然探入水中,衔出一大把钞票,只到最后成为空盆。正当大家以为表演完毕时,“狮子”突然又“衔”着空脸盆跑到一亲戚跟前,它又要“表演费用”了。之后,又有旱船和腰鼓队表演了“收费”节目,不过其精彩程度远不如狮子,所以所讨的彩钱也不及狮子。因为表演太多,送葬队伍十点多钟才到达墓地。按照风俗,此时,送葬的亲戚都应当返回。
舅舅去世后出殡的热闹与他病中的孤寂与无助形成鲜明的对比。只不过生前的孤独都是他自已的,都被他带入了坟墓,他人无法得知;而死后的感受却是大家的,是社会的,还要被人讲,被人评,是后人的。也正因为这样,我们很多人的生命尾声都是孤独却又热闹的,都是痛苦却又欢乐着的,都是寂寂无声却又大操大办着的。在这种矛盾与尴尬中,我看到了生命的伟大与渺小,欢欣与无奈。
我们有尊严地死,可我们却更要有尊严地生。这是我参加舅舅——一个农村多病老人葬礼的最深的感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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