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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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后青春怀旧海风笑语情感 |
分类: 人生百味 |
我工作的城市离老家不过1小时车程,总会在一个闲闲的周末,太阳初起的时分,背上轻飘飘的挎包,搭上开往老家的大巴,趁着车上人少,独自横躺在车厢最后的连排座位上,临着晨光与清风悠然一睡,醒来时梦中的青山绿水已在眼前。
离开老家二十年了,回家已不习惯居住在亲友的家中。好在县城的郊外,邻着一抹远山和近近的稻香,有一个小小的乡村旅馆。旅馆的主人,是当地一对老农夫妇。长着藤蔓的围墙里是一座两层的水泥房子,由于客极少,主人也备极殷勤。每个客房都带着卫生间,墙壁刷得雪白,床单浆洗得干呱呱地,推开窗去,密密的榕荫和淡淡的桂香就蹩进屋来。越过树顶,能看到稻田,还有远山。二十年后,打开这扇窗,才发现往日的时光依然忠实地守在这里,侯我归来。
旅馆清清静静的,但榕荫下的石桌边偶尔也会有访客的笑语。这不,当年文学社的一班男孩女孩正就着一壶家乡的井水和绿茶,翻晒着二十多年前的尘封往事呢。刚认识他们的时侯,我读高一,他们都在读初二。我在一个文学社当社长,这些男孩和女孩都是文社的首批会员。那个时侯,男孩们都很青涩,女孩们都很美丽。
七月的天气,上午八九点钟的光景。在我上班的城市,正是宽阔的路面上暑气喧蒸的时侯。但这座稻田边的院子里,榕荫下的风却习习地舒爽,那是罗源湾上吹来的海风,风中有一种咸腥的味道。当年那个能歌善舞的女孩,正用轻盈的巧手把一杯杯碧绿清澄的茶汤递送到每个人面前。当年那个粗莽的小男生,浓密的头发已经早早谢顶,他也就顺其自然地理一个蹭亮的光头,此刻正在拍着大腿畅谈他的教子心得。还有那个矜持清瘦的美丽女孩,还象当年那样安静地倾听着,不时莞尔地用唇角羞涩地微微一笑。
二十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夏天的早晨,也是在这样爽爽的海风中,男孩们有些得意地骑着单车,女孩们有些忐忑地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沿着曲曲折折的海岸线穿行着,往那个粗莽男孩的家中而去。那是一个人烟不多的小渔村。男孩的家,在村子的尽头,在最靠海的地方,那是座用晒干的海土堆砌而成的老房子。男孩的爸爸,正坐在屋后的鱼网边熟练地给一条鲜鱼开膛破肚,那一身在日光晒、海风吹下的肌肉黝黑得发亮,腮边的胡芷青青。男孩的妈妈坐在灶边,边微笑地看着我们笑闹,边熟练地把折好的柴草塞进灶炉。为了迎接我们这些远来的客,一家人精心准备了一桌鲜美的全鱼宴。已是正午,海风不时以近乎呼啸的声音快意地穿屋而过。坐在二楼宽阔的松木走廊上,摆开粗糙的木桌,我们喝着浓白的鱼汤,轻呡着男孩的爸爸往杯碗中加倒着自酿的土酒,男孩们目光炯炯,女孩们笑意纯纯。男孩的爸爸满意看着孩子们,端起大海碗畅饮着,呵呵地笑着。正午的阳光仿佛被蓝蓝的海水融化,悄无声息地停驻在空中,显不出丝毫的毒热,老屋里荫荫的、冰冰的,屋外瓜架下的老黄狗自在地在凉风里呼呼大睡。
太阳渐渐地高了,石桌上细碎的树影渐渐透明了起来。又是正午时分,我们踱到三五步之遥的渔家小酒店里坐下,雪白的桂鱼、鲜红的螃蟹、黄白相间的海螺、黑不溜秋的乌鱼,还有田里新采摘下的碧绿的空心茶、地瓜叶和扁豆,菜肴是如此地丰盛而亲切。开启冰得透心的啤酒,高举大小不一的酒杯,男孩炯炯的目光和女孩纯纯的笑语又荡漾开来。窗外,是二十年前的田野,和二十年前的海风;这里,有二十年后的男孩,和二十年后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