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北/文
写下题目,我便立觉用“流浪”二字来形容我要写的主人公有些不妥。想搁笔,但桥头那个神态庄严的盲艺人的影子却无法从眼前挥去。还有他演奏的歌曲,他的二胡,他给我的惊讶。
我住的小区临近街,街南首是一座桥,每天上班下班必打桥上经过。平时桥上经常有些变着花样行乞的人,见多不怪。那天天有点小雨,下班不禁脚步有点快,快下桥我却又折了回来——是久违的《二泉映月》的曲调,而这婉转流畅的曲调竟来自于一位盘坐在桥头花白头发的老汉手中那把油黑发亮的二胡!用心听了一段,感觉老汉的技法十分娴熟,绝非那种有时遇到的到你家门口胡弄几下就伸手向你讨钱的卖艺人的水平。尤其是他操琴的神态象老僧入定,除了手臂大开大阖地舞蹈着,他的肩膀,他的头,他的腰几乎一动不动,但你从他手中发出的琴音里却分明感觉到他激烈跳跃的情感、身心的融合。
他还有一处不能动,就是他的眼睛,他是个盲人。他给我的震撼就是他象极了一个人,一个被现代很多年轻人所不知的人,那个饱尝了人间酸辛和痛苦的人——阿炳。
老汉拉完《二泉映月》,然后又拉《敖包相会》、《十五的月亮》……竟然还有一首前一阵很流行的由刀郎作曲谭咏麟唱红的新民歌《披着羊皮的狼》。我数了一下,老汉一口气拉了十二首,才歇下来,从口袋里摸索出一块干净的方帕擦那流满眼窝的雨水。我坐到老汉身边。老汉蟠曲的腿旁边也有一块干净的方帕,我帮他把撒在方帕外的硬币集中起来。老汉告诉我,他是河南人,自幼爱器乐,当过文艺兵,偶然弄瞎了双眼;有一个儿子在美国硅谷,每月寄五百美元回来;他不缺钱花,儿子的钱还帮儿子存着,自己身子骨闲不住,便带了二胡四处云游;自己拉琴时常常物我两忘,拉每首曲他都认真体会领悟旋律的意境;他最崇拜的就是盲艺人阿炳;他拉琴不在乎别人给多少钱,而是觉得这种云游的方式自由,并且能交到全国各地懂音乐的朋友……
哦,他不象阿炳,他倒更象维也纳街头随处可见的那种卖艺人。难怪他的二胡没有阿炳那份凄凉,虽袅袅如诉如泣却不凄厉欲绝。也不知这位自讨“苦”吃的盲艺人现在又“流浪”何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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