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春的午夜,气温微微的凉,聒噪拥挤的蛙声终于退场。世界归于宁静。
看了会书,眼皮渐渐重了。熄了灯,想睡。却见,一汪清辉像尾银鱼从窗帘的缝隙“游”了进来。诧异,看了半夜的书竟然不知,外面月色是这般的好。一时,睡意全消,索性披了件衣,走到阳台。
郊外的夜空像洗净的蓝玻璃,毫无瑕疵。有一轮明月挂在中天,透明澄澈的光,浅浅的,柔柔的,像浣纱女手中舞动的薄纱,轻灵随意地飘荡;又像画家笔下的素彩,柔和的笔触,清淡的色彩,带着一点点薄又湿润的凉意,美仑美奂地,向空中涌出。
没有街灯,淡淡的薄蔼把周遭描成了浅灰的画布。静默簇拥着淡蓝天空的香樟树一蓬蓬开在半空,偶尔树间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想必是驻足枝丫的鸟雀伸翅打了呵欠。白墙乌瓦的房舍,在月光下犹抱琵琶。院子里,静穆矗立的玉兰,还开着一树碗大的花,隐约能见,淡淡的紫,散发着淡雅的气息。泥香拌着草味,飘渺的乐章就这么袅袅飘来,和着胸间的心跳,俨然合奏了。
几十米开外的公路上,有车影像一束光,“嗖”地掠过。又有,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夜班人,吱噶、吱噶的蹬车声和模糊的人语,如此,渐行渐远。月光下,一切变得柔和。就连公路边栽种的梧桐,笼罩着稠似的月色,不忧不惧,透出一种从容和笃定,让人心旷神怡。
想起林清玄的《温一壶月光下酒》:譬如将月光装在酒壶里,用文火一起温来喝……只读这一句,心便柔得像春水。的确,荒凉的月球是现代的真实,而美丽的月亮却是亘古的浪漫。
是四月的天。要清明了?这样的月夜里,总会有思念的潮汐涌动,一些沉睡在记忆深处的过往,在月光映射下变得波光鳞鳞。
很久很久以前,家还是土坯的瓦房。清明的月夜,奶奶会在庭园中放上一张方桌,然后又摆上祭祀的果蔬鱼肉,点上两柱清香、素烛,一家人虔诚跪拜,默默祈愿。奶奶会念念有词,大抵要祖先保佑家人平安,小辈上进。在孩子的心里这都风清云淡,小小的心,只惦记桌上那些供奉的果品,虽然那只是几棵红枣,几个自家揉制的青团子。这些,拜了祖先后,才能一一进了我们的口中。
奶奶常说,天上一颗星星滑落,地上一个人就没了。善良的魂魄不会消散,会去一个叫天堂的地方。清明的夜,只要点上清香,便能随袅袅的清烟来凡尘看看自己的儿孙。那时候,我常傻傻仰望着天空遐想,天堂也许就是在月亮之上吧,所有星星的光辉都被月亮吸收了去,所以它会如此的清亮。如今,奶奶离开我们都有十年之久,想她一生信佛向善,定是到了天堂。而我们这些孙辈都成了蒲公英飘散的绒球,蓄积着饱满的生命力,都顽强找到了适合自己生存的土壤,那飘飞的韵律充满着自信和昂扬。这些,定有祖辈殷殷的庇护。
默默地,我手心合十,遥望夜空。明月一轮静泊天际,淡然,清朗。犹如奶奶注视的目光,那般的柔和,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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