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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马这个老头儿

　　有一年，我在晨报随笔专栏写的一篇《珍珠和鱼》中，提到过老马《百年孤独》那个烂了街的开头：“‘许多年后，面对行刑队，奥雷良诺上校将会回忆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下午。’《百年孤独》开头这个句子，我也一直把它看作是汉语写出来的。上个世纪80年代，整整一代中国写作的年轻人，都迷失在它同时用三种时间所构成的迷宫里。”

　　老马《百年孤独》这个开头，在中国已形成堪与红学版本相媲美的版本比较学。我随笔里面引用的这几句，写的时候凭记忆，“下午”前面漏掉一个“遥远的”，这显然是上海外语大学西语系教师黄锦炎(和沈国正、陈泉合作)的译本，也是中国第一个《百年孤独》译本，母本是他们一位去古巴进修的同事带回来的西班牙语原版本。这是一个没有野心的盗版译本，带着1980年代的匪气和诗意，反而成了最好的版本。

　　而昨天老马挂了之后，微博上小伙伴们大量挂出的版本：“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是人民文学出版社译审、内江人高长荣老师根据英文和俄文本转译的，“准会”和“参观”，书卷气亮了;至于去年北大西语系有个小崽儿推出的豪华合法版本，从传播和影响的意义上说，已是水过三秋等于零。

　　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按客大欺店或店大欺客的派头，可以划成两拨。老马可能是客大欺店里面挂头牌的，这一拨是诺奖为了给自己装点门面，必须哭着闹着追到起发给他们的;相比之下，很抱歉，老马的中国学生小莫，就划在店大欺客这一拨里面，而且排名靠后。

　　由于中国近百年来的生活大量“抄袭”老马小说中的魔幻现实，由于中国作家从陈忠实、莫言到余华他们老中青三辈儿，鞠躬尽瘁死磕老马，其中莫言还磕成了老马的诺贝尔奖同事，所以，我一直觉得，老马是一个中国作家，他写的《百年孤独》，也是汉语作品。

　　老马的获奖致辞《拉丁美洲的孤独》，在气场上直逼他的老师福克纳老爹，他梦想有一个时候，“到那时，任何人无权决定他人的生活或者死亡的方式。”这使我想到，结果传说中的躲猫猫死、睡梦死、洗澡死、鞋带死，原来都是老马提前晓得，说过和写过的。

　　1982年，在北碚西师，我和何卫东、夏宜洪、程宁还有陈丁几个兄弟伙，读到黄锦炎他们选译发表在《世界文学》上的六章《百年孤独》，当时国内报刊提到这本书，有的还叫《一百年的孤独》。我们是《百年孤独》第一批读者，老马还是我们当年度猜中的诺奖人选。如果当时有博彩，我们就赚了。

　　老马1990年曾到北京和上海一游，遍街黄锦炎和高长荣的海盗译本，让他大为生气，曾“发誓死后150年都不授权中国出版我的作品，尤其是《百年孤独》”，但他对中国人其实很哥们，我记不起是在《百年孤独》还是《霍乱时期的爱情》中，他写到男主角那个社区有一个诗歌比赛，老马大笔一挥，就把大奖，发给了一个中国小伙子，就像多年以后另一个大奖，被运气一挥，发给了莫言。文/马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