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活来

查查：能不能再简单说说你昏迷的那四十四天的记忆？

小柯：我那四十四天就没记忆。我是4月30号夜里出的事，我的记忆就截止到4月29号下午录音的时候。

查查：30号白天的记忆也没了？

小柯：没了，专家说我就算没有脑死亡，大脑在一些时候也一定停止工作了。人的大脑如果停止几分钟就死亡了，能活过来的人大脑瞬间停止是有可能的，但就是会有缓冲，得慢慢恢复。我刚出院的几个月看哪儿都是陌生的，比如说要去港澳中心，我得想港澳中心在哪儿？得想半天。噢，在哪儿！怎么走呢？我把线路图在脑子里先画清楚了，然后才能找到。大概过了半年多才完全能指哪儿打哪儿，说一个地方马上就能反应过来。开始的时候包括我坐在工作室电脑前面，线怎么连，哪儿接哪儿我都得想一下。直到半年以后我才特别熟悉地不用想就知道该按哪个扭。这就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挺要命的。

查查：昏迷当中的感觉有印象吗？

小柯：昏迷的日子根本没有现实的记忆，所谓的记忆一个就是觉得自己在发烧，大夫用冰块儿冰我。

查查：就怒了，呵呵呵。

小柯：（笑出个大酒窝）呵呵，我就怒了！还有就是去照X光片，我记得要努力支撑着坐起来拍。

查查： 但那时候你还是在昏迷中……

小柯：对。据说我每天都要照，但是昏迷的时候每天都有人扶着我。这是后来我接近清醒的时候残存的一点儿记忆。

查查：慢慢地就从梦过度到现实了。

小柯：对，就是梦，一直是梦，一直是梦…… 然后这个梦里我姐姐突然出现了，问我知道为什么躺在这儿吗？（摇头）不知道。（做姐姐状）出车祸了知道吗？（再摇头）不知道。我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我就应该在这儿躺着，这就是我的生活。我想起来走，可是走不了，这是应该的，想出去出不去这也是应该的，一切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我就是应该在这儿呆着。呵呵。我姐姐说，你出车祸了。我没觉得惊讶。（姐姐又说）你的车撞废了，撞得特别严重。我什么话都没说。其实接受这个现实是一个特别长的过程，在医院里接受它是迫不得已，因为按当时所有的迹象来看的确是这么一回事，你也没法反驳。

查查：哈哈，没法说：不是这么回事儿！

小柯：呵呵，你也不能不服，你就是什么都不行了。真正接受这个现实是出院之后，回到我爸爸妈妈哪儿，当时刚刚可以走，但走不远。

查查：什么时候出的院？

小柯：7月1号，是出事儿两个月以后吧。刚刚可以走的时候每天要到楼下去遛弯儿，体会的就是退休之后的感觉。每天坐在花园里，（点头做热情打招呼状）哎大爷，哎大妈，哎这个小孩儿真好，围绕在身边的都是这样的人。大家都挺高兴，只有你一个人，你想的和你要做的，完全两回事儿，你甚至连走都走不利索，能怎么办呢？你只能这样耗着。但是有一个观念我自从苏醒之后就树立了，就是我能好，我一定能像原来一样好。这个希望一直不停在我心里这么来回的激荡着，所以这些事儿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

查查：现在感觉怎么样？

小柯：只要别跑别玩命,就没有问题。我现在的状态就是跑半个小时，一站住就跟没事儿似的，只有一点儿喘。可是如果说今儿个没事儿早上起来走上20米，哎，也是那样。

查查：哈哈哈，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小柯：我现在最要命的就是不知道什么叫累，不知道什么叫不累，也不知道什么叫特累。

查查：哈哈哈！就是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