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抉择一

查查：那时候有经纪人吗？谁带你们？

汪峰：是小伟。

查查：哦，就是小伟。

汪峰：他从最早的时候开始，一直到那个时候都跟我们在一起。接下来我要讲的，就是小伟这个人伟大的地方。我为什么说他是伟大呢？如果你和一个公司签约，这个公司一定也要签你的经纪约。

查查：对啊。（这时我意识到问题的所在了。）哎呀。

汪峰：你不可以有两个经纪人。不可能说我们签了京文，小伟也还是我们的经纪人，分钱的时候，公司一份小伟一份。无论对哪一方来讲，他们都不愿意接受。在我的事业上我经历过两次重大的抉择，我的选择都是正确的，但是让我觉得痛苦之极，而且无法向人解释。这就是第一次。当时小伟就把他的投入，最重要的是他的心血、他对这个乐队的感情，在那个时候就一下子停止了。因为事情的发展方向是，他得出局。我跟京文说过，这是肯定不可以的。可是我确实没有任何办法。我可以选择不签约，但是这不论对于乐队的发展还是我自己的发展，肯定没有任何好处。我们不可以每天还是处于那种状态。

我可以感受到当时很年轻的汪峰在做这个选择时的艰难。我可以理解他说的需要改变的那种状态。我可以体会他对这个从一开始就在各个方面给了他巨大帮助的朋友的深厚感情。我可以想象在他做出这个决定后别人可能产生的种种不解和埋怨。

汪峰：当时小伟跟我说，我知道你的能力是远远超过现在这样的，你应该签约。但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还是他提出来的，他说，你们签约吧，我就不做了。但是你要知道他说这话之前，他得自己去体会很多的心酸。而且他没有跟包括我在内的乐队的任何人诉过苦。后来也是因为这件事儿，从人的感情上实在无法接受，他就去了深圳，直到今天，他也一直在深圳发展。那之后，大概有两、三年的时间我心里都很别扭，不知道怎么样跟他联系。你怎么展开交谈呢？那种感觉特别难受。但是，时间可以证明一切。后来一切都好转了。我们签约京文，出了第一张专辑，之后反响特别大，有很多人喜欢。

查查：后来还是跟小伟再联络上了？

汪峰：是大概三、四年以后，我签约华纳的那个时候。有一次我去深圳，就给他打了电话，我们俩见面聊了一夜。我们同时发现对方都没变。你知道吗，就是觉得虽然那么多年没见，但是都一样。这一点我们俩都特别欣喜，就是双方都没有变。

成名之后……

查查：发了唱片之后你们生活状态上改变得多吗？

汪峰摇头。虽然在这个行业里见过很多这样的例子，但我还是很惊讶。也许因为他们当时签的是很正规的大公司吧，让我感觉在收入上应该会比很多其他的乐队好一些。

查查：真的？！

汪峰：这也是我后来为什么离开京文，也是一个值得聊的话题。第一张专辑出完之后，你会突然发现有很多人知道你了，居然有很多人见到你的时候说，你是汪峰。出完第二张专辑，这种情况就更多了。可是你又发现一个问题，你的歌迷越来越多，你也算是一个公众人物了，可是你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

查查：一点儿都没有？

汪峰：几乎没有。国内公司的操作方式是这样的。他给你一笔钱，你去做唱片，但是制作费在这笔钱里。我们乐队一共有五个人，比如说一共给十五万，以我们做音乐的方式，制作费一共就花掉十二万，剩下三万块大家分，我问你我的生活能改变吗？

查查：哈哈哈。（此乃苦笑也。）

汪峰：五个人每人分个六千块钱，你说能不能改变？

查查：那演出呢？

汪峰：演出，那个时候，你说我们能多少钱一场吧。你就想想在那个时代，我们毕竟不像崔健、唐朝、黑豹那样，你说能有多少钱呢？几个人分下来，也就每个人一两千块钱。

查查：（不可思议地）这么少啊……那个时候这么少啊？

汪峰：哎呀，你简直是……

查查：（忙说）太——不了解了。

汪峰：（深表同意）啊，你太——不了解了。我跟你说，在出完第二张专辑的时候我都碰到过这种情况。那个时候我不住在家里了，就住在这条街法国学校那边儿的一个楼里，当时就是交不起房租。后来我觉得这影响到了我的创作心态。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就觉得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必须要让生活有所改变。不过即使在那种情况下，我还是创作了下一张专辑里对于我来说至关重要的那批作品。当时我跟京文的合约还没到期哪，我的新歌已经准备完了，而且我录了十二首歌的小样，并且是带编曲的，是跟别人借钱进棚录的小样。我跟京文的老板许钟民说，如果公司对这张专辑的投入不够理想的话，我保留给别的的公司去听的权利。许钟民也是想了很长时间，最后他同意了，可能他也觉得以他当时的状况和能力做我的案子已经有点吃力了。但是我还是很感谢他，他是对我非常重要的几个人之一。通过他，很多人认识了我。而且他给了我重要的第一步，让我有机会出版了两张专辑。

查查：这个时候是哪一年了？

汪峰：98年年底，99年年初。我给公司听完小样以后，这就是《花火》那张，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觉得特好。可是当我问到这张专辑的制作情况的时候，他们跟我说，这张专辑比上一张还要少五万块钱的制作费。

查查：啊～～～～

汪峰：我说，那就，只能是谢谢了。那年正好五大唱片全部进入中国，刚刚开始运营。我托人把小样给了五大，五大全都想要。（笑着重复）这这这这这对于我来说太不可思议了。就等于反过来，我可以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