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年过50,梳着个一丝不苟的大背头,烟不离手。他经常面无表情地发呆,有时盯着一棵树,有时会盯着垃圾桶。
垃圾桶是黑色的,平均2家共用一个,每天清洁工随时收拾掉垃圾,很少让污秽的东西从早留到晚上。但就是这样,老许还是不放心,他有洁癖,总是担心垃圾桶里的细菌弥漫到他家里。
老许每天早上都会倒一次垃圾,手里必须拎上一条棍子,那条棍子被他摸的有点发亮。棍子的用途很广,倒垃圾的时候,他是不能用手翻垃圾筒盖子的,一定要用棍子小心地挑开,动作极慢。他怕突然盖子向后倒去,会带起一片细菌飞舞出来。但他每次把脏东西放进垃圾筒后,从不把盖子盖回来,怕脏。
棍子的另一个用途是用来轰流浪猫的,只要见猫在他家门前逗留,哪怕只是安静地蹲在那里,老许都要用棍子挥舞几下,猫受到惊吓,自然就立马散去了。老许容不得有猫在他面前,他觉得猫的毛是有细菌的,会飞散在空气里,会得传染病。所以老许有点憎恨猫,拿棍子赶猫对他来说是比较文明的举动,并没有用脚揣,当然,他怕鞋子碰到细菌。
他住的这片是别墅小区,人少,植物多。小区绿色面积占了66%,几乎是被各种植物包围起来的,春天极美,绿色一片,花团锦簇。参天高的杨树在每栋宅子后面密集成排,很威风,可最脑人的就是四处飘落的毛毛,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老许很怕毛毛,虽然家里有前后庭院,他也不敢开门,生怕毛毛钻进他的鼻孔里。每次出门遛弯他都得捂嘴,谁叫他有三怕——垃圾桶的细菌、流浪猫的传染病,还有杨树的毛毛。
按说老许是个讲究人,可他有一个与他洁癖不符的嗜好,就是抽烟。他不能在家抽烟,怕空气不好,室内不能有雾霾。他必须要站在门口抽,一根接一根,抽到咳嗽为止。
老许抽烟不是很享受,无法专注这口儿嗜好上,他一边盯着垃圾桶、警惕着流浪猫,还得拍打着杨树的毛毛。他抽烟的整个过程是很忙碌的,紧张的,外带左顾右盼,有时会手扶墙,狠狠喘上几口气。
老许很喜欢观察左邻右舍的举动,谁出来倒了垃圾,谁的车没停进车库,停在了外面,他都很留意。
他的对面住了个富二代,小伙子每天宅在家里,有好几辆车玩儿,一会擦下摩托车,一会擦下小汽车,别的事也没有。宅人不会上街购物,经常有快递员送上门。老许很在意快递员,对他来说,人太杂是不安全的,每次快递员来送货,他习惯了从门缝往外窥视。
老许对富二代有点成见,他对坐享其成这种生活还是顺不过气来。买这栋宅子,他是拼过命的,不说省吃俭用吧,也算是竭尽全力了。青春是用来奋斗的,咋能虚度呢?他接受不了年纪轻轻就过上了他现在的退休生活,还开保时捷?还比他的庭院大?
老许的职业是老师,他有一肚子的道理想对富二代说说,最好推心置腹。他每次见富二代都想劝人家“工作才能让人充满活力”“呆着是浪费光阴”。可惜富二代见他只点头,不吭声。老许时常换位思考一下:假如我是他爹,一分钱都不给!
一到周末,老许就开始闹心,对面停好几辆跑车,那家又在院子里搞烧烤聚会了。老许焦虑的很,他怕那家烧炭着火,他怕吵,他也怕垃圾箱太小,脏东西太多,污染环境。
只要新搬来住户,警觉的老许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敲门,谎称地下室漏水,咨询下新邻居家的地下室是如何装修的。借这个机会,老许用鹰一般的眼睛快速打量邻居家庭成员,顺便摸摸人家的底。这样做虽然耍了点小心思招人讨厌,可他比较放心,能快速盘算这家人能不能找他的麻烦。
老许是中产阶级,有闲有钱。但他每天都活在各种担心中,闲的难受,没事要找点事儿。
他也很忙,拎着棍子过着一种严肃、紧张、一点都不活泼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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