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和孙女善慈

 

   在今年重阳节的时候，我写了一篇《九九菊香浓》的文章。因为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想起我的父亲和母亲。想起我幸福温馨的儿时时代。爸爸在十七年前离我们而去了，我和兄弟都远离妈妈在外地工作，妈妈难丢那养育她一辈子故土，仍然生活在下邳小镇。

前几天，75岁的妈妈突然病倒了，而且病的很重。当我们赶到她身边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两天了。我把女儿善慈抱到她的身边，妈妈笑起来虽然很艰难，肢体动起来也很艰难，但脸上还是挂上了笑容，半天才把手伸出病床，却没有力量抚摸到孙女的脸蛋。

　　我们回到家里直接去了医院。看望妈妈的亲戚来了很多，舅舅、表哥、表姐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而且都是步行而来，妈妈躺在床上虽然说不出话来，但我能从她的眼神里和烦躁中看出她情绪上的激动。母亲是村里有名的善良妇女，她心灵手巧，虽然有些急脾气，但对我们却很有耐性。

   父亲是个远近闻名的中医。母亲虽然目不识丁，但受父亲的熏陶，也懂得一些药理。“菊香是可以清神解脑的，特别有益于眼睛的保健”就是母亲告诉我的。母亲还了解菊花的品性，我每每看她收集干枯的菊花不解时，就对我说：“菊花的生命虽然很短暂，但她又是快乐的，因为她没有太多的欲望和奢求。她无需人来修剪和扦插，每当万木萧条时，便自由自在地开放，不仅把整个大地妆扮得的分外妖娆，而且在金秋花熟的时候，将自己最美丽的花朵，无私地奉献给人们入药，用来强身健体、治病化瘀、救死扶伤”。的次都是她，把父亲买回来的菊花等干落了后，一个花瓣也不会遗漏的收起来，然后，把它装进手工缝制的小布袋里。布袋是两重的，里面的一重是用柔软的棉纱布收裹成型，而外边的则多是选择印花布细针角翻出。

   记得小时候，每年秋天母亲都把花盆里的干枯的菊花晾晒干，给我装进一个用红布缝制的菊花“枕子”。母亲给我说，这是父亲教她的。我不知道这有没有科学根据，总之，从小至今，我的视力一直很好。而这也是母亲的骄傲，所以她会把香囊枕头做得一个比一个精致。她会端着一个小小的盛满金黄菊花的篮子，专门到村子喜欢扎堆的女人中间去，以她单纯而简单的方式收获着属于她的幸福。

　　我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妈妈，怎么也想象不到这就是我儿时常坐在竹凳上帮我缝制衣服的母亲。太阳晃晃地照着，四周的墙壁上都闪烁着金黄黄的光线，母亲则低着那张极其端庄温和的脸，用一双纤细异常的手一一挑选着，和谐而娴熟。

   在从北京回老家的火车上我还在梦中回放我小时候嬉笑着与妈妈去听戏的情景，只是一觉醒来原来是一个梦。恍惚间，眼前又浮现出妈妈那严厉而又慈祥的音容笑貌，我的鼻息间禁不住酸涩难耐。我远离家乡多年，母亲她老人家每年依然要给我装一个菊花“枕子”。至今我还珍藏着当兵的那年母亲为我缝制的那个“菊花枕”。虽然已经闻不到它是什么味道，可清香早已渗透到我的心里。因为她蕴含了父亲和母亲对我的无限关爱。从小我就在那遥远的苏北小镇那宁静的夜晚，枕着这天底下独一无二的“菊花枕”，闻着菊花特有的浓郁芳香，进入香甜的梦乡。

　　如今，这次见到的妈妈是这样的景况，那些早前散落的零零碎碎的往事，再次由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像春天里汹汹绿起来的野草，淹没了我所有还清醒着的意识。我很想趴在病床上的妈妈身边哭一次，怕妈妈更加伤感。当我把脸贴到妈妈的脸上，我感觉到妈妈用微颤的唇轻轻的在亲吻她的儿子。难怪我有一段时间常在想家的夜里呼喊着母亲而半夜醒来，母亲在那片黄花里垂着泪。

　　早年常听父亲说，我离开家乡后，母亲想我时就会一个人偷偷的哭。还有，每年父亲在重阳时节买回菊花时，母亲都会轻轻地喊我的小名。

　　父亲曾说，如果你不停地喊着一个人的乳名，它们就会把你所想念的人从遥远的地方带回来。思念中的母亲笑容是那样清晰，但当面对躺徉在病榻上的妈妈，竟又那样模糊。自己是父母以青春、用岁月抚养成的。父母记录我们成长的同时，我们却常忘了记录父母的年老，常在长久分离后，有着莫大的懊恼，有着至深的追悔。

   无论自己怀有多么追悔，却也弥补不了做儿子的对母亲的歉疚。但愿神灵能够知道我的愧疚，佑安坚强的母亲早日起来。

   祝福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