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不认识，但见过面，他俩都死了。

    赵凯算我的发小，黑瘦，还有些驼背，总是一副生命力旺盛的样子。初见，也许你会轻视不起眼的他，日子久了，就发现他的不凡，内心总有一种惊人的力量。

    儿时，父母离异后，他来到大姑家，遂与我成为同学和玩伴。他是顽劣的，不好好学习，有时甚至把手伸进鱼缸里抓金鱼，那会我是他姑姑嘴中的榜样：你看人家强！

    我对他，印象最深的是一次打架。面对陈睿的欺负，懦弱的我似乎总打不起精神来，分明是他挺身而出，将战火烧在了自己身上。具体动作忘了，肯定是胡打，但勇猛印象深刻，肥头大耳的陈睿竟未占了上风。而我，当时是否在眼看胜局已定时补了几脚出气，已经记不清了。此后，关系更铁了，父母也更加赞同自己的独生子能有个靠得住的哥们。

    后来，他又回到洪洞上学，跟母亲一起生活。只记得有一日他姑告我赵凯跑了，离家出走。那个年代，似乎很流行这样，不过据说他离家的原因还是因为父母不和。他的父亲我见过，属于那种地域风格影响下典型的二杆子，穿上公路制服就神气万分。

    几周后一个夜晚，赵凯回来了。他姑姑领着我，看到了钻在被窝里的赵凯，愈发黑了，和那些离家后的传奇故事一个颜色，表情似乎有些害羞。

    此后，我不断上学，他初中毕业后去当了消防员，被派往遥远的兰州。信中，他说那里气候干燥，火灾多发，自己成长很快。他姑姑则心疼的说，虽然赵凯瘦小，但很快就没人敢欺负了，和领导关系也不错，后来还开上了消防车。出入火场，上蹿下跳，那几年一定没少吃苦。

    由于我在外地上学，他复员回家后，彼此也很难见上一面。两三年前的一个冬天，赵凯来太原了，还是一如过去的油嘴滑舌，熟悉的感觉。后来，听母亲说，赵凯处了一个女友，是医科大的学生，但女方家长死活不同意，几欲拆散而不得。女友毕业后，直接住到了赵凯家，任凭父母来怎么闹都不妥协，即使是威胁脱离母女关系。他是有手段的，我心里替他得意，没错，这就是他。后来，两人终成眷属。

    据说在一个午后，他的钥匙锁在家里，便从楼上邻居的阳台上翻下来，试图攀到自家阳台时不慎摔下，死了。他的妻子，多可怜。

    大爷是从小看我长大的，就住在一楼，老伴叫老邱。大爷不爱说话，从来都是笑眯眯，家里主事的显然是老邱。老伴刚烈，几个儿媳妇都不能令他满意，两人形成强烈反差。

    见大爷最后一面，是旧楼拆除时，我上楼拍照纪念，他则站在废墟中凝望。见了我，还是笑眯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