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五一小长假第一天，吃过午饭的老梁，带着媳妇儿和闺女一起，去了一趟超市。

　　位于市中心最繁华处的这家超市，建在广场的地下一层，服装店、饰品店等遍布周围。虽然人多车多，但包括老梁媳妇儿在内的很多当地人，颇喜欢来这里逛街。

　　逛了一圈，老梁一家三口正准备走人，突然看见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子一脸惊慌，四处找保安和工作人员，说话带着哭腔。

　　连手机摔在地上，都没功夫去搭理。

　　从小爱凑热闹、爱围观八卦的老梁，立刻走上前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这位老人带着小孩来逛超市，不知是孙子还是外孙，反正才两岁左右大。正当老人在收银台结账时，一转眼的功夫，小孩不见了。

　　听到这，老梁心里一慌，下意识地瞅了一眼自己闺女，然后，赶紧和保安一起去帮忙找人。

　　孩子们常待的玩具区，没有；零食区，也没有；各种区域找了个遍，仍旧没见。给很多人看了孩子照片后，几位坐在收银台不远的椅子上的好心人说，刚才好像看到有个人抱着类似的一个小孩上去了。

　　上去了？那就是出地下广场了，外面就是人流车流如潮的大马路，市区最主干道。

　　老人一听，立刻奔跑而去。

　　二

　　听到这段故事时，是在夜里12点多。老梁突如其来打来电话，说刚喝完酒，心里郁闷，想跟我聊聊。

　　老梁说，到最后，自己一溜小跑，竟然都没追上那位老人，等自己跑到广场上，已经见不着踪影了。

　　“我真心祝愿那位大姨能够找到孩子，但一听人家说是被人抱走的，估计是希望不太大了。”在当地，“大姨”是一种出于女性长辈的礼节性称呼。

　　这个意外插曲，就像一根刺，深深地刺痛了老梁。触动颇深的他，晚上没少自己找酒喝，就是心里觉得难受。

　　其实，像这种事情，以前也没少在新闻里看到。老梁说，自己没孩子的时候，总是无法理解电视里新闻当事人的那种绝望。

　　孩子丢了，花一辈子的时间、一辈子的积蓄也要找到啊；实在实在找不到了，就不能再生一个？

　　能吗？

　　不能。

　　当这种被当地人称呼为“抱小孩”的事情真正发生在自己身边，又是亲眼所见时，老梁觉得，自己当年的想法真是幼稚至极，愚蠢的很！

　　在现如今的独生子社会，一个孩子往往关乎着两个家庭，动辄十来口人的感情倾注，怎么可能轻易取代？

　　三

　　而就在距离地下广场几十米的一座商场，还发生过另外一起“抱小孩”事件。

　　这件事，在当地流传极广。

　　虽然人口众多，但毕竟城市不大，如此般令人惊悚之事，很快路人皆知。真实度几何已无从考究，但从老梁口中，以及不少亲朋好友所言，版本几乎雷同——

　　同样是老人带小孩去逛商场，也是转眼功夫，孩子不见了。老人立刻和工作人员联系，商场方面也是反应迅速，立刻派人堵住所有出口，然后一层层排查。

　　最终，在楼上的某一个厕所里，发现了孩子的踪影。而令所有人深感后怕的是，孩子竟然已经换了另外一身衣服，并且被剃了头发。

　　老梁说，虽然这个故事不知是真是假，但在亲身经历的那个“抱小孩”现场，看着慌张的老人已经六神无主的样子，老梁差点没忍住落泪。

　　心里酸酸的，又带着些许恐惧，还有深深的无能为力。

　　“这大姨要是回家，可该怎么交代啊？”

　　“如果真找不到，后半辈子该怎么过？”

　　“两个家庭，可能就这么毁了……”

　　四

　　老梁说的这个地方，我非常熟悉。

　　从地下广场出来，往西有个三岔路口，人潮汹涌，路边常有警察执勤；往东走的十字路口，也常年有交警站在路边。

　　这周边，哪怕夜里两三点钟，也从不缺乏行人。商场、银行林立的同时，甚至就在几百米开外，就是市委机关所在地。

　　当意识到这种可怕的“抱小孩”事件，就发生在自己身边时，老梁说他真害怕了。“根本无法想象，如果我是那位大姨，我会疯成什么样。”

　　老梁还专门提到了另外一件事——在教育孩子方面，这座小城似乎有一个约定俗成的传统，如果孩子太调皮，就会用言语恐吓：“你要是再不听话，就让警察把你抓走。”

　　对于这种“吓小孩”的方式，老梁竭力怒斥，认为这是一种不折不扣的愚昧和无脑。

　　“我一直跟闺女说，警察叔叔是保护你的。如果你找不到家了，或者陌生人把你抱走了，一定要找警察叔叔。告诉他们，你叫什么名字，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警察叔叔会把你送回家的。”

　　老梁就像是祥林嫂一样，时不时都会跟闺女念叨这些，他说自己根本无法得知这种说教是否有效，但不管怎样，他还是要这么跟闺女说。

　　事实上，我和老梁都曾有过同一种幻想：如果丢失的这个小孩子，可以懂得可能只有数米之隔的警察叔叔的重要性，那么……

　　五

　　待老梁讲完，我也陷入了思考。

　　如同他所说，这事儿搁谁身上，谁都受不了。

　　完全可以想象的到，那位老人在回到家之后，会陷入什么样的自责。隔代亲的细心呵护，放在手心里都怕化了，恨不得倾尽一切去换取孩子的开心与微笑。

　　可是，孩子却在自己手里丢了。天塌了？丝毫不足为过。

　　刘德华曾演过一部名叫《失孤》的打拐电影，讲述的是一位父亲寻子15年的故事。

　　这部片子，我看了两遍。

　　第一次是自家小怪兽出生前，总觉得这部电影像是一篇华丽却失神的散文，故事情节很乱，虽然占尽催泪的优势，却处处显得沉闷和匠气。

　　第二次就在前不久，好不容易等小怪兽睡着了，又翻出这部影片来看。结果，无论是前半段的煽情，还是后半段美好期待，都忍不住落泪。

　　这种可怕情节，曾试图幻想发生在自己身上。刚刚代入酝酿好的情绪，瞬间被一种极度恐惧所包围，随之而来的切肤之痛，寒至心底。

　　不能承受之痛，大概就是这种样子。

　　【注】

　　1、事件发生在2016年4月30日下午，河南省周口市川汇区七一路；

　　2、推荐缩略图为《失孤》电影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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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孤》的主人公原型——1997年9月21日，郭刚堂两岁幼子郭振走失，从此踏上了漫漫寻子路。陪伴他的，是一个印有郭振照片的旗子和一辆更换了十几次的摩托车。十几年中，为了寻找郭振，他骑摩托车找遍全国除新疆、西藏外的所有省份，行程逾40万公里。18年过去，儿子郭振至今仍未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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