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言：世界杯就像四年一次的比武招亲，绣球一扔，各界杰出青年开始捋胳膊挽袖子一群一群地上，家伙点儿越响越来劲。齐达内武艺高强，但他光惦记比武，忘了拿绣球。而今，这个仪式终于结束了。


网络倍儿迫不及待，早早开了总结大会，什么世界杯遗珠阵容、十大发型、八大绵里藏针、十大英雄相惜、八大假摔王子、十大铁血战将、十大咸鱼翻身案例、十大金牌替补……弄得跟本菜谱似的，你哗啦哗啦从前翻到后再倒着翻回来，就没发现几个实惠菜，明显为了凑桌把免费茶水也算道汤菜。

电视开着，静音，里面的人像刚上钩的鱼，噘着嘴扭身子。我们大眼儿瞪小眼儿地等着今天变成明天，等着午夜来临，等着本次世界杯的收关之作。中央五套一遍一遍回放着过去那些日子的激动和落寞，我们看见穿着球衣的男人怪兽般挥舞着臂膀仰天长啸，也看见他们跌坐在球场抱膝不起长久哭泣，电视用片段捅开我们尚有余温的午夜记忆，于是在等待中有了一丝伤感。

我们在德国时间里为最后出场的队伍猜闷儿，有人买了一袋果丹皮跟喜糖似的撒了一桌子，有人到处发零食，有瓜子，但不让嗑，说得等比赛开始，还有一群人大半夜买烤羊肉串去了，说要就啤酒。我跟特缺嘴似的吃得嗓子眼儿里直往外喷酸水。单位还没这么热闹过，搞得像终于嫁出个老闺女，就缺个站门口发喜字儿的。电视里乱糟糟出来一伙人举着大张洋白菜叶子连唱带跳，倍儿火暴，瞅那女的穿那衣服上台，搁咱这儿得禁演，人家那没事，转着圈儿送胯，不光下半身抖，上半身也哆嗦，不过，还挺好看地。

有人说这是一次托蒂跟齐达内的PK，但齐大师很低调，压根不接这茬，他说法国队的口号是“生在一起，死在一起”，听口气就知道是出来混的，而意大利队主教练里皮说他们会像“雄狮一样勇猛地防守”。这狮子还真行，刚两分钟就把亨利给撞迷糊了，都以为他脖子断了呢，倍儿悬。意大利队晚上准吃牛肉了，跑起来收不住，跟蹬自行车似的光看倒脚了，马特拉齐眼瞅法国人带球奔自己球门，脚一伸，球放走，人给我躺下。等他站起来，齐大师该罚点球了。据说这场比赛是齐大师的告别演出，球跟从猴皮筋里弹出去似的，在门框里蹦了两下直接塞进守门员怀里，门将像抱着个没主儿的孩子僵直地站着。齐大师的谢幕演出轻松自如，像一个嗓子倍儿好的歌星在场上一边扔话筒一边唱，话筒要扔高了还跳会儿舞蹈，我们都跟着一块儿陶醉。

画面一转，意大利队一群人咬着牙又杀回来了，跟黑猫警长又上了摩托赛（似）的，根本没刹车迹象，瞬时球也到了，上次伸脚绊人的马特拉齐脑袋在球门前出现得特及时，嗖，球进了，像用手指头捅破窗户纸，都没功夫舔吐沫。他举着胳膊跑啊，要不主动站住后面人都追不上，我看见他胳膊上纹了一串句号，也不知道代表嘛。

比赛前懂球的人都说这是一场拼防守的对峙，可我看进攻挺激烈的，有球的地方跟人疙瘩似的，大家一起踢，连球带人有谁算谁，球倒没漏气，人伤得都不轻，全躺着。我们的解说员这回沉稳多了，脑子也特清楚，自己在那叨咕“两张黄牌？一张黄牌？上次给了？还是没给？”跟哲学家似的。

也不知道意大利人甩了嘛闲话，齐大师一转身动粗了，脾气跟斧头帮老大赛（似）的，一脑袋奔碎嘴子就去了。意大利人坐地上半天差点儿背过气去，而齐大师也被没收了话筒，完成了他最后的演出，下场坐着去了。英雄成了罪人。

点球，一场颠峰之上的对决终于让大力神杯有了归属。

世界杯在这个温暖的早晨落幕，我们轻轻关上电视，终于可以回家睡个整觉了，再见大力神杯，再见男人们的眼泪和微笑，再见德国时间。

早安城市。天亮了，心里忽然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