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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父亲

(2009-04-05 13:43:16)
标签:

家庭

吸管

x光片

沙枣树

分类: 往事如烟

 

 

近十年了,你离开我们竟然已经快有十年,可一切却仿佛发生在昨天。一直不敢触碰这根记忆神经,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在骗自己:你只是象以前那样,出去上班;或去鱼塘钓鱼,马上你就又会出现在我们面前,兴奋地述说你的收获,把家里的浴缸装满了你的战利品——大大小小的鱼。

但是,多少次我又从梦中惊醒,泪水打湿了衣襟,知道你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子欲养而亲不在”,让人如此地痛彻心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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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过去,你对我们的父爱深重如山。我还记得,在我们姐弟仨小时,你总是清晨把我们从温暖的被窝里拎起来,带着我们出去跑步锻炼。而那时,人们还没有什么保健意识。我还记恨过你,为了我那暖和的被窝;但是我现在要说:谢谢父亲,不然我那原来去医院是家常便饭的体质,恐怕根本经不起后来几十年工作和生活的折腾。我经常一觉醒来,还能听到里间传出的你和妈妈讨论关于我们的将来的谈话;有时听到你的长嘘短叹,说明你一夜未眠。

你对我们要求严格,尤其是我。身为“老大”,你总是要求我“以身作则”,要做弟弟妹妹的“榜样”,当然犯了错,受惩罚最多最重的也是我,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你在我心目中就是一只“猫”。当有天傍晚,大雨滂沱,你让我们搬来小凳子,坐在你面前,要讲故事给我们听时,我还象老鼠般心里直打鼓。但有一次,妈妈和弟弟回老家探亲,我和妹妹在家,趁你在单位,我们俩偷偷把你准备过年招待客人的两公斤糖果找了出来,你一颗我一颗的全装进了我们的肚皮里。下班后,你望着一地的糖纸,竟然没揍我们。当时我还觉得庆幸没挨揍,现在能想象得出,你的心里在流泪。

你还是个好动脑子,聪明能干的父亲。记得小时在新疆,我们家和其他家庭一样,没有什么好吃的,但你总能在过年过节时,象变魔术般弄出一大桌好吃的来,什么熏鱼干啊,炸春卷啊,五香西瓜籽啊,粗粮也能细作出很多花样。那时什么都得要票,定量供应。没有糖,你会用甜菜熬制出一大锅糖稀来;没有肉,就自己养鸡养鸭养小兔。一对吃惯了大米的南方人,硬是学会了用面粉高粱面玉米面做出好多美味小吃来;我最讨厌的事就是给你当“小工”,一趟趟的去井台,用大脸盆端水给你,冲洗散发着腥气的大猪肺。而我望着当晚餐桌上冒着香喷喷诱人气味的猪肺菜时,我还似乎能依稀记得白天的腥气。我记得最开心的事就是一放学,挎上篮子在绿油油的田地里找鸡草拔兔草;中午回家就直奔鸡窝,在正卧在草上的老母鸡的肚皮下掏出热乎乎的鸡蛋;傍晚去灯下捉虫子给鸡补营养。当然也有“作孽”的时候,我也曾拿沙枣树刺,模仿医生,给鸡打针,弄得鸡们乱扑腾惨叫。

你有很多朋友,你经常会带些蟠桃啊驴肉啊酸奶疙瘩啊什么的稀罕东西回来给我们尝。你的维吾尔族朋友牙和蒲,会经常悄悄地一大早来,把一大桶新鲜牛奶放在我们家门口。到了维族的新年“古尔邦”节,我们全家也会去牙和蒲家作客,他们载歌载舞,用最隆重的礼节欢迎我们。因为钦佩你的人品,你们的友谊保持了很多年,直到我们离开新疆。

你还是个家庭责任感很强,同时事业心极强,处世公正,不畏强权,对下属同事非常关心的人。妈妈当年分配去了新疆,而你次年毅然决然把自己从江苏也调到了新疆。你从65年支边去了新疆后,年仅27岁就当了校长,那时的条件非常艰苦,你不但要操心小学、初、高中学生们的学习,还要操心后勤建设校办农场工厂,操心老师们的生活福利,经常很晚忙到才回家。记得我还在小学部,也和同学们一起,积肥、打扫公厕,过了一个又一个“革命化的春节”;上初中后,还下农场学农半个月,披星戴月摘棉花、掰包谷,以至于在农场过了"革命化的中秋",回家以后,发烧生病,不能上课。

面对千人师生大会讲话,你口才极好,根本不用讲稿,底下鸦雀无声,甚有威严。那时的我,很为有这样的校长父亲骄傲。但是也正是由于你的刚直不阿,20多年来,你也只能当你的校长,在仕途上再没什么“长进”。你常常跟我们说,如果你在部队,恐怕会更有作为的。也许吧,在这个社会。但是我们觉得你的人生很精彩,你的事业也足够辉煌。

 你侠肠仗义,乐于助人。你的同事生病了,你得知病情严重,半夜赶忙爬起床,在凛冽的寒风中,在公路边终于截到顺路卡车(那时还根本没有出租车私家车校车公车之类),把同事及时送进了医院,保住了性命。而自己,却由于常年劳累奔波,得了严重的胃下垂、甲状腺肿大。回到江苏后,你喜欢把业余时间自己钓来的鱼和邻居分享;邻居一位80多岁的老太太,是居委会小组长,因儿子不在,有了急病却独自一人在家一筹莫展,你急忙背起她找辆车把她及时送进医院,老太太为了感激你的救命之恩,执坳地拿出她早已不用的看家“女红”活,戴着老花镜,用了三天时间,给我即将出生的女儿做了可爱的全套的四季宝宝服。我烧的最好的“红烧鱼”,也是得宜于老奶奶的“真传”,因为老奶奶常常把老爸送给她的鱼烧好了,再香喷喷的送过来一盘。

 自1986年父亲调回江苏工作的13年里,你也是从不把自己的健康利益放在心上,只是想方设法把工作搞得更好,把一个没有名气面临关门的地方职校,办的风生水起,成为国家级模范学校。学校的规模越来越大,老师的生活福利越来越好。就在你后来住院,甚至弥留之际,你还在操心着学校的招生人数,让我拿本子记下来!你从不拿回扣,从不拿不属于自己应得的报酬。你为学校一次性添置了几十台电脑,但自己却没要商家一台电脑、一张椅子,还找来学校几位同事做见证。家里的第一台电脑,还是我从国外带回来的淘汰了的。你的正直廉洁,使得很多人拥戴你,但也有人因此嫉恨你。

 你也是个要面子、骄傲的父亲。由于我第一年高考失利,仅差三分,被大学挡在了门外,那时的你看起来比我还要难过,抬不起头来。第二年,我改了文科。高考过后我在家等消息,你则去学校看分数。我们左等你不来,右等还没来,正帮老妈做西红柿酱的我终于坐不住了,也骑了车直奔学校。到那儿就见你正背着双手,在榜前悠闲地和人聊天,我急忙问你:“怎么样?”你得意地回答:“我正在看呢,看还有没有比你更高的分数的人。目前你是最高分!”那份父亲的骄傲溢满了发光的双眼。那年我以地区文科第一的成绩,进入了心仪的专业和大学,而此专业在全国各省只招两名。

 你常常对我教导:“我们没权没势,只有靠加倍的拼搏努力,才能有好的未来”;“同样的小草,在路边,遭人随意践踏,而在公园里,则有花匠精心伺弄。小草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但是人却可以改变,自己的未来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的。”这也是我后来学会从不向恶运低头的源泉。现在我也这样教自己的女儿:“在妈妈眼里是没有“困难”的,希望你也是”。

 你也是个心思细密重视感情的父亲。我记得曾三次见你落泪。一次是我在8岁时,被“钦点”和你同回老家走亲戚。在我从没见过面的爷爷奶奶坟前,你双膝下跪,哭的声泪俱下,从没见过这阵势的我吓呆了:“原来这么强硬的爸爸也会哭”。现在我才能体会到,一个十几岁就没了父母,靠给人放牛,靠姐姐相依为命的你,自强不息,上了大学。成家立业后,远离家人,现在站在父母坟前,又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啊......

 

 第二次见你流泪,是1992年,你来南京看我,在公交车上正好看到正骑车往家走的我。那时我的婚姻已是名存实亡。回到家里,我们从下午聊到傍晚,直到吃完晚饭,仍然没见“他”的人影,父亲突然老泪纵横:“你这是过的什么日子啊,都这么晚了他还不回家啊......”这是一个父亲对嫁了人却没正常家庭生活的女儿的无奈痛惜。

 

 第三次就是在你得知自己患了绝症,而经历了一个疗程的化疗后,我们转院,准备到离我家很近的一所医院。正值“五一”期间,医院调整病房,我们就只能在家住几天。那时的你已不能自己走路,只能坐轮椅了,每天不时巨疼发作。院子里的蔷薇花正在怒放,你想看看春色,可好不容易到了院子里才几分钟,又因为疼痛,只好回房间躺下。吃饭时,你坚持要挪到饭桌前和全家一起用餐,说“这样才象过节的样”。你坚持每次最多只服两粒止疼药,说吃多了会“上瘾”。我们只想要你有好点的“生存质量”,不想要你那么痛苦,想要多少颗我们都会想法设法给你弄的啊。晚上,你终于止不住放声悲号起来,“我做错了什么,上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不公平啊”,“我想有支枪,了结自己”。这是怎样的无奈啊,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等死却无能为力。我恨医学为什么不发达;恨为什么没早点发现这病;恨为什么没能帮你戒烟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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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1999年春节前夕,我才从国外结束工作回来,正赶上弟弟的婚礼。过后,我要带女儿去厦门。父亲竟破天荒地主动要求和我们一起去福州度假,也许父亲已有感觉。这是我们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一起旅游。其实当时你已经感到背部疼痛,只是以为闪了腰,吃点止疼药就好,还让老妈帮着按摩,悄悄想瞒过我,说是“不想让大家都过不好年”。你还忍着疼,津津有味地听4岁多的外孙女编“大灰狼”的故事。我在偶然晾衣服时,经过你们卧室,发现老妈正在给你按摩以及你惊慌的神态,才觉得问题严重。于是旅行尚未结束,我就让你们直接从厦门飞回江苏,立刻检查。3月初,来南京继续检查。没想到,医生在看了我给的X光片后,很肯定的说“是癌”!于是我们对你谎称只是有点小毛病,需要立即住院检查。经过一连串的验血、CT、胸透、活检折腾后,医生确认是肺癌,已经转移到脊椎和后背肌体,已经没有手术的可能,只能要么出院回家,要么做抚慰性的化疗,能吃点什么就尽力满足他吧。这是我们最揪心的时刻,难以决策。最后决定试试化疗,于是我急忙变更手续,把才办好的出院手续又变成了住院。整整三个半月,弟妹放下工作,和妈妈一起,都来到南京的医院,全天候轮流服伺在你身边。我们明知医生已经无能为力,可还是不甘心地发疯般四处打听购买偏方“灵药”。同病房的病友对你的幽默仍印象深刻,一位胃切除手术出院的病友还曾来信询问你的情况,可那时你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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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来到医院,迎着父亲急切问询的目光,还要强装笑脸,告诉你没有大碍,只是需要再检查化疗一下,只能背地里悄悄无声地流泪,怕你看见。以前你曾见过抚慰过被癌症夺去生命的同事,敏感的你一看要做化疗,还是知道了自己的病情。

 

 从猜测到证实,到绝望不平,再到平静接受死亡的到来,只有仅仅3个半月的时间。

 苍天啊,你是否有眼?在他才过了61岁生日,正打算退休,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却来告诉他,他的人生舞台即将谢幕?他的生命已到终点?!

 

每天从病房楼道里都能清晰听到,逝去的病人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声;每天都在胆颤心惊中煎熬,不知死神下一个光顾谁?每当这时,你总是按住我的脑袋,不让我看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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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开始安排自己的后事,告诉我们等你走时想要穿的衣服;想把爷爷奶奶的照片合葬在一起;不舍地一个个抚摩着我们的脸,说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想走”了,让我们以后不要哭,不要怕。

我带女儿来看你,听说女儿喜欢吃肯德基,知道自己时日不多的你语重心长地告诉她“这次就算是外公请你的啊”,那留恋的眼神,看着让人肝肠欲断。

每当医生护士来到你的病床前,你总是很客气地道谢。在你走后,医生护士们说:从没见过这么好的病人,也少见这么孝敬的孩子。护士长在我结帐后,意外的拿来了500块钱,说是收银台多收了我们的医药费,这是找退回来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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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只能靠输液维持生命,而最后连输液也进不去了;肺部的痰液要靠仪器来帮助清除;不能喝水,只能用吸管在水杯里插好,再用指头按住一头,水就被吸起留在吸管里,等把吸管放进他嘴里时,再松开,几滴水就流进嘴了(这还是父亲教的)。最后一个月,你的脊柱也被癌细胞侵蚀,发生骨折,胸部以下失去知觉,使得你不象大多病人那样疼痛,这也许是不幸中的丁点安慰。但是脖子却很难受,需要弟妹不停地用手在枕头下慢慢摇动,帮助你变换头颈的位置。

同病区一个20岁左右的小姑娘患了血癌,但她一点儿也不象病人,虽然头发没了,但面色红润。听说她信教,祷告能让人心绪安宁,于是赶忙请她来帮忙。没想到她一口答应,更没想到的是,听完她的祷告,我这从不信教的人竟然泪流满面,而你似乎也更平静了。

 周六,我们帮忙,和妈妈一起给你擦了身,换了干净衣服。第二天,1999年6月20日,星期日清晨6时许,等我接到妹妹的电话,几分钟后上气不接下气地从家里赶到医院时,已听到楼道里的哭声。父亲,你已经永远地停止了呼吸,头朝向门,眼睛还睁着。难道是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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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淌了下来。父亲,不知在天堂,你过的还好吗?你不用再操心公事了,也不要操心我和弟妹了,他们都早已成家,有了可爱英俊聪明的儿子。你的孙子(当时你还不知道是孙子还是孙女),是在你离世后两个多月来到人世的。如果你在,一定会高兴的合不上嘴的。你也不用操心我们了,那个以前一看你要出门上班,就扭搭着胖腿候在你面前,仰着一张胖嘟嘟诚恳的小脸,问你“公公,你是要去上班吗?带笑笑一起出去,好吗?”的外孙女,也早已长成了一米七的苗条姑娘,去了你怎么想也觉得“不可能的”遥远的加拿大读书了。妈妈也早已从如轰然倒塌的顶梁柱的阴影下走出,每天锻炼身体,在老年大学唱歌跳舞画画,买菜做饭养逸弄孙,生活充实而愉快。但是,没有你,生活又怎么能真正愉快?每次看到别人的父母健康地享受着美食,双双对对在散步,旅游,享受着天伦之乐时,总是会想起你。甚至在街边下棋的老人中,一个侧影与你相似的面容都能突然摄住我的心。如果你在......可是你在哪里?

 

 今天上午去街上,想买些纸钱来烧,可印度没有清明的风俗,所以也根本买不到。我只好买了些花,R(虽然你生前还没见过他,但是我们临去加国前我带他去您墓前祭拜过您,也算见过了吧。)烧了些卢比给你。黄色的小雏菊和白色的清香茉莉,还有几朵艳丽的月季,想必你一定喜欢,记得你以前养的花都是青翠欲滴,养的鸟儿婉转动人的。

 

父亲,请你放心,我们都过的很好;有你保佑,我们的生活会更好。

 

 

回忆父亲

 

                    2009.4.5 于印度钦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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