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江苏高考《这是你的战争》原文阅读
(2011-06-10 10:2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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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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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江苏高考语文现代文阅读《这是你的战争》原文阅读
按语:本文选自宗璞长篇小说《西征记》第一章。宗璞,笔名,宗璞。原名,冯钟璞。生在北京。乃著名哲学家冯友兰先生之女,幼承家学,就读清华大学附属成志小学校。抗战爆发,随父赴昆明,就读西南联大附属中学。1945年回北京。1946年入南开大学外文系,1948年转入清华大学外文系,曾就职于中国文联及编辑部、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宗璞多年从事外国文学研究,吸取了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文化之精粹,学养深厚,气韵独特。主要作品:《红豆》、《弦上的梦》、系列长篇《野葫芦引》等。
原文阅读:
这是你的战争
昆明下着雪,雪花勇敢地直落到地上。红土地、灰校舍和那不落叶的树木,都蒙上了一层白色。天阴沉沉的,可是雪白得发亮,完全都似乎覆盖在淡淡的光里。这在昆明是很少见的。学校的大门镇静地站着,不管两侧墙壁上贴着多么令人震动的口号、墙报,它都无动于衷,又像是胸有成竹。几个学生从校门走出,不顾雪花飘扬,停下来看着墙上,雪光随着他们聚在这里。各样的口号壁报,或只是几句话,有的刚贴上去,有的已经掉了一半,带着厚厚糨糊的纸张被冷风吹得飒飒地响,好像在喊叫。
“这是你的战争!This is your war!”
这条口号最是触目惊心。是的,战争已经不是报纸上、放送里的消息,也不是头顶上的轰炸。它已经近在咫尺,就在你身边,在你床侧。仇人,荷枪实弹的仇人正在向你瞄准。
“这是你的战争!This is your war!”口号下面有一张漫画,画中有一个全副武装的年轻人正在查看手中的枪。
几个同学在漫画前站了一会儿。有人很兴奋,有人在深思。他们走开了,在雪地上留下零乱的脚印。又有几私人走过来了,高声议论着滇西战场的状况。一个说:“那是什么战场,基本没有场,全是原始森林。”另一个说:“不但要打日本鬼子,还要打毒蛇猛兽。”
通衢两旁的吃食摊子仍然飘散着米粥、面饼、醪糟的香味,可是却没有了平常的热闹氛围。人们匆匆地来去,显得有些仓促。
前几天,学校举行了征调大会,也是一次启发大会,秦校长在会上宣布了教育部征调四年级男生入伍的决心。因为友军提供了大批新式兵器和作战人员,他们和中国部队言语不通,急需翻译。这正是大学生的光荣使命,其他年级的学生也可以志愿出席。孟弗之、萧子蔚、江防等先生都在会上讲了话,要求大众共赴国难。这些天,共赴国难已变成一种氛围。同学们都感到国家需要我,成功需要我。
孟弗之挎着他的蓝花布挎包从校门走出,他刚上完课。不论时局怎么仓促,教学必需坚持到最后一刻。他身边有几个同学问他如何看这回征调。弗之指一指墙上的口号说道:“我觉得这回征调是完全必要的。我在会上已经讲了,我们的老百姓以血肉之躯,前赴后继,艰苦抗战,可以说已经到了最后关头。现在友军送来了新式兵器,需要人去教我们的士兵利用。这是实实在在的工作,不光是热烈和空话。”又有人问:“那天大会讲了,还需要志愿者。做志愿者有条件吗?”弗之微笑答道:“第一是爱国热烈。英语也要有肯定水平,我想一个大学生的英语水平足够对付了。”他看着周围的年轻人。谁将是志愿者?他不知道。可是他知道那些挺直的身躯里跳动着年轻的火热的心。墙边还有学生和教师三三五五在讲话,弗之沿着红土道往北门走,回腊梅林去,免得穿过凤翥街一带闹市。他回头看了。眼那夺目标口号,“This is yaur war!”转身拉一拉挎包,这挎包似乎比日常沉重得多。
弗之走了一段路,劈面走来几个学生,恭顺地鞠躬。弗之不认得。一个学生走最近说:“孟先生,我们是工学院的,从拓东路来。我们是三年级,自问英语也可以对付了,乐意出席翻译工作。听说是要考试?”弗之说:“是的。其实即是出席训练班,能胜任的先走,差一点儿的提升一下。”还想说几句嘉奖的话,却觉得话语都很一般,只亲热地看着那几张年轻的、还有几分稚气的脸庞,乱蓬蓬的黑发上撒着雪花,雪水沿着鬓角流下来,便递过一块叠得方整的手帕。一个学生接过,擦了雪水,又递给另一个,还给弗之时已是一块湿布了。
雪越下越大了。弗之把那块湿布顶在头上,不顾脚下泥泞,加速了脚步。此时,后面有一个年轻人快步跟上来,绕到弗之前面,劈面唤了一声:“孟先生。”弗之认得这人,是汉文系学生,似乎姓蒋。他小有才名,文章写得不错,能诗能酒,能书能画。“孟先生。”那学生嗫嚅着又唤了一声。弗之站住,温和地问:“有什么事?”蒋姓学生口齿不清地答说:“现在四年级学生一共征调做翻译,我……我……”弗之猜道:“你是四年级?”那人忙道:“是,正是。不知征调有没有例外?”“什么例外?”“我的英文不好,不能胜任翻译。而且我还有许多创作打算……”“无一例外。”弗之冷冷地说,并不看他,大步走了。
蒋姓学生站在红土道旁,看着弗之的背影,忽然高声说:“你们先生们自己不去,让他人的子弟去送死!”
弗之站住了,一股怒火在胸中涨开,他回头看那学生。学生上前一步:“只说孟先生是最识才的,叫人灰心。”弗之转身,尽量平静地说:“你,你不论如何多才,做人的道理都是一样的,不能打折扣,完全照学校规定办。”
弗之缓慢走,自觉脚步沉重。这些天,投笔从军的呼声很高,多半人义无返顾,可也有各种言论否决征调,说是给百姓党做炮灰。像这样赤裸地说自己不愿去,还是首次见。“真难!”弗之叹了一口气。走到城门外,正遇见江防从门里现身,倒是打着一把伞。两人都站住了,江防把伞举过来一些,先开口道:“这回征调学生实在是出于无奈的制法,政府虽然堕落,国难是大众的。”弗之听了心里安慰许多,这话江肪在征召大会上也讲了,讲得还要淋漓痛快。那次大会之后,江舫受到一些进步学生的劝说,说他的讲话协助了百姓党。江防辩了几句,那学生话中有话,似乎他的意见是有来头的。
“我现在是凭良知办事。”弗之说,“意见真是各式各样。你们系里的一个姓蒋的学生,居然说自己有才,要求免征调。”
“我还没有退化到只凭良知的地步。”江防笑说,“这学生我知道,才是有些,提出这样的要求,人品也可见了。”两人略一举手,分头走了。
弗之进了祠堂大门,见腊梅林一片雪白,雪水从树枝上滴滴答答落下。不禁想起北平的积雪,房檐上挂着的冰凌,什么时刻能再看见?这里终归是存不住雪的。他走过泥泞的小径,进家门时鞋已经湿了。碧初从里屋迎出,接过那蓝花布挎包,惨白的脸上浅浅的笑靥,使弗之不止感到挎包分量的减去,也觉心上轻松。碧初轻拍他的手臂,柔声问:“饿不饿?”弗之摇头,自去里屋脱长衫、换鞋。碧初说:“今日早饭晚了,那皂角太难煮了!没有迟到吧?”“没有,我会维持从不迟到的记录。”
“孟太太。”有人在门外叫,接着走进一私人,原先是李涟,一面说:“到系里去找孟先生,不见,现在跟着来了。”弗之让座。李涟说:“这几天,学生的情绪好像还好,这对年轻人是一个大关口。有的人说,能有机会直接为抗战出点儿力,往后成功了也心安;有人说,正不想念书呢,到森林里打仗多浪漫;可也有人不想去。也有闲话,说校长和先生们是进取面邀功。”
弗之叹道:“竟把在生死关头共赴国难的大事说成这样,真不知还有没有作为一其中国人的良心。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但共赴国难这个大前提是不能改的。”李涟迟疑道:“还有人专门托我呢,托我在孟先生面前发言。”弗之平静地说:“我想,我已经知道了。你说的是不是汉文系的一位学生,姓蒋的?”李涟道:“即是,他叫蒋文长。去年我到大理探问,他也在,写了几首蝴蝶诗,写得好。我们有些来往。我知道学校不会赞成他的请求,不过,他既然托了我,觉得总该说一说。”弗之微笑道:“我在路上遇见他了,因此都知道了。这样的人,不能为国家民族尽使命,不论如何多才,都是不够取的。你要协助他认识这一点。不过,我已经感应到他是不会去的。对于这类学生,秦校长早有过话:不予完业。这是说他没有达成作为一个大学生的责任。”李涟有些不好意思,含糊地说了些什么。此时碧初端过两碗黏黏的皂角汤,笑道:“且当莲子粥喝。”弗之和李涟接过,不再提这事。
在弗之和李涟辩论蒋文长时,在大戏台楼上,澹台玮正在萧子蔚的房间里。玮是三年级,但学分已够四年级。学生处告知他,他可以作为四年级的学生服役,也可以作为三年级的学生留下念书。他带着一个主张,来见萧先生。
师生两人对坐在小木桌旁,辩论着生物学的问题。子蔚感到玮有些心不在焉,已有些猜到他的心思。待辩论告一段落,玮说:“萧先生,我要做的事是要和您说的。”子蔚微笑道:“不是斟酌,是通告?”玮道:“也是斟酌。”他停滞了一下,说:“我只觉得战场和仇人越来越近,科学变得远了,要放心念书似乎很难。”
“如果你是在征调之列,我绝没有阻挡的道理,可是你并不在征调之列。生物化学是新学科,需要人开拓,要知道得到一个、勤学生是多么不容易。我相信你会达成我来不如达成的工作。我也很矛盾。”子蔚站起身,走到窗前。雪已停了,腊梅林上的雪已消了大半,玮也走到窗前,缄默地望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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