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世界贸易组织（简称WTO）于1995年建立，是自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末期机构建设最受鼓舞的时期以来多边主义所取得的最引人注目的成果。乌拉圭回合的谈判用了四年多时间准备，而到最后结束又用了七年时间。它是历史上最艰巨的全球贸易谈判。官方历史记录认为，该回合谈判甚至会成为对所有经济领域影响最为深远的谈判。

2．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当启动关贸总协定（GATT）下的第八轮多边贸易谈判这一重大决定作出的时候，几乎没有缔约方能够想象最终将达成的协议是什么样的，更没有想到一个新的国际组织将作为这次谈判的一大重要成果诞生。

3．到了多哈回合结束的时候，参与谈判的政府达到120多，谈判的成果的法律文本加上各国关税减让表共计达26，000页，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国家愿意承担如此范围广大，内容纵深的义务呢？当时关贸总协定的缔约方都非常清楚，就算最后达成的协议并不完美，但是达成共识建立一个新的贸易体制并成为它的机构组织——WTO的一员，履行成员义务是符合他们各自国家的根本利益的。

4．早在乌拉圭回合启动之前，即1983年11月，当时的关贸总协定总干事亚瑟"邓克尔就已经组建了一个由瑞士国家银行和国际清算银行主席Fritz Leutwiler领导的专家团，考察当时国际贸易体制的状况并力求指出全球商务运作面临的挑战，为应对挑战提出建议，指明方向。

5．当时Leutwiler领导的团队所担负的任务和我们的不同，但是我们的出发点是一样的。当时他们认为世界经济领域正发生着根本的变化，而这些变化不仅不可避免而且还应被视为经济增长和发展的引擎而被广为接受。他们认为开放的国际贸易是保持持续增长的关键。从另一方面说，贸易限制和保护主义阻碍了经济利用新科技实现增长。对于这个分析结果在当时是决无争议的。但即便在当时没有，最近的一些时候却引起了争议。

6．实际上，如果一定要说这个结论是否正确，我们认为它在当今甚至更加中肯无误。自世界贸易组织成立以来，全球经济发展迅猛，就算未来会遇到一些挫折，这种发展的态势很可能将继续保持。本报告的基本目的就是考察WTO这一在全球化问题上被置于争论中心的机构的运作，考虑我们应该如何改善它以使它能满足与它的未来职责相称的需求。总干事要求我们站在多哈发展议程之外去看问题。

7． WTO的成员对加入其中的利益的认可过程是值得关注的。当1948年1月关贸总协定生效时，仅有23个签约方，其中将近半数是发展中国家。而现在WTO的成员增加到了近150个。成员数目的巨幅增加表明世界各国的确认可了这个机构存在的价值，并且对于任何诋毁WTO的言论都给予最为雄辩的回击。毕竟WTO是唯一一个最近成立的多国机构并明确服务于全球相互依赖的整体经济。其中中国是最新加入的成员，俄罗斯、越南和其他国家也紧随其后努力加入。这一切表明WTO在对实现成员国的经济和发展目标方面起着不可替代的中心作用。

8．自从1948年关贸总协定成立以来，世界政治经济形式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其中最具影响意义的政治事件是铁幕政策的瓦解，伴随着重大的技术革新，世界几乎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相互依赖的世界。 “全球化”已经成为国际事务现代话题词典中的一部分。在全球化过程中会遇到的问题已经引起了狠多争论，其中的一些观点非常有见地。不可否认，对全球化的关注和忧虑确实存在，但是如果我们期望看到WTO发展成为一个在全球化过程中协调管理的重要机构，那么我们就不可忽视很多人对该机构的不安以及在一些时候显得严峻和烦扰的全球经济情况的变化。

9．过去的几十年中，更加自由的贸易确实是全球化加剧的一个重要因素。这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那些攻击全球化的人总是将WTO与全球化混为一个概念。但是其他因素，如资本和人力资源流动的增加，技术的革新以及空运和客运成本的降低都在全球化进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这里我们并不想争论关于WTO究竟是引发了全球化进程还是对此进程的一个反应，因为事实是两者兼而有之。

10．最后，WTO作为保证贸易自由的机构，其建立的最基本的原理必须是贸易带来繁荣。　显然，只有当贸易自由化确实是一项有利的政策时，以致力于世界贸易自由化为其主要目标的　WTO才可能成为国际机构体系中的一员，　因为国际机构都是为提高人类福利而设立的。所以，　我们有必要对最近出现的对自由贸易的批评的言论加以反驳。

A． 全球化——应答批评言论

自由贸易是对人权的威胁吗？
11．一些人认为，贸易自由化就是以自由贸易为目标的，而自由贸易是否可取应该由人类生活质量是否得到改善来判断。实际上，贸易自由化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在于提高人类福利，这在建立世界贸易组织的马拉喀什协议的导言中已经写的再清楚不过了。但是，我们也承认，开放市场使之面对竞争的主要目标即通过降低基本生活消费品的价格而减轻贫困，却很少在这些政策和谈判的提议上有所提及。因为我们认为（事实上这种看法是错误的）大家都知道贸易是一种达到目标的手段，而不是目标本身。

12．正如我们在别处讨论的一样，认为贸易、投资和商业发展剥夺了人类非经济方面的权利的看法和事实正恰恰相反。一般来说，封闭经济体的标志就是缺乏民主，没有自由的新闻媒体，个人不能通过接受教育、发明和诚实的辛勤劳动和奉献改善自我的生活水平。最终，一个国家通过开放使他们的政府部门和公民面对一个专事开放市场的国际机构的意义和影响将不仅仅局限于商业。当然我们承认这需要时间。

自由贸易仅仅是由公司利益驱动的吗？
13．很多人抱怨说，自由贸易是某些公司所追求的，所以是服务于他们的特殊利益的，而不是服务于大众的利益的。 但是，公司是由一部分人所有， 雇佣人，并通过纳税为另一部分人的利益服务。所以他们的利益并不是对社会利益有害的特殊利益。毫无疑问，公司是推动贸易的游说者中的一分子的事实并不表明贸易因此而不能为人类带来福利。也许我们这样说更好，如果公司反对自由贸易（这不是罕见的情况），那么他们才是真正地违背了社会的最大利益。而这时WTO就应当运用它的规则限制政府违背社会大多数人利益的行为。同时，自由贸易根本不是意味着解除或者限制社会监督和规范公司行为的权利。开放的市场不是并且完全不是缺乏必要规范的市场。

贸易自由化是把“通用型”解决方案强加给所有国家吗？
14．贸易自由化还被指责为忘记了“没有适合所有鞋的号码”这个格言，因为不是每个国家都处在发展的最佳适用规则阶段，  还有的国家没有必要的能力和资源采取自由化贸易以及其他经济政策。但每一个政府都必须做出最基本的抉择即是“赤脚”还是“穿鞋”。而达到自由贸易的方法毫无疑问将根据经济和政治的实际情况做出调整，因此“鞋”的号码也将依“脚”的大小而定，再次声明， WTO的规则符合现实。不过采取自由贸易还是限制贸易的决定权在于政策制定者和各国政府。但理论和经验都强有力的证实了前者是更好的选择。

开放贸易（open trade）的好处被过分夸大了吗？
15．一些评论认为开放贸易的提议过分夸大了自由贸易的好处。更加自由的贸易带来的所得大小在很大程度上下表现出各个国家的具体情况。这大多取决于各个政府，如果政策趋于保护固有利益，包括进口竞争产业，而不惜牺牲具有出口可能性的公司的利益，那其所得也就甚少。如果资源能够更加自由的流动，所得也就会大些。

16．但我们必须承认，从贸易和开放的贸易政策的所得如果用国民收入衡量会显得很“少”，这就像其他那些本质上有益的政策遇到的情形一样。无论如何，就算贸易所得很“少”并有可能出现有限的下降趋势，我们也不能把它解释为这代表贸易是有害的。一般而言结论大致都是这样的：那些选择将贸易作为经济增长支柱的国家比起那些选择在保护措施下依靠本国市场增长的国家，确实取得了更强有力的增长，变得更加富有。

更开放的贸易损害了穷人的利益吗？
17．最激烈的批评之一就是更加自由的贸易会加剧贫困。有时这个观点是根据先后顺序毫无关联的因果关系得出的。如他们断言北美自由贸易协定降低了墨西哥工人的工资从而使他们更加贫困就是以上的谬误的观点的最好的例子。而事实上在墨西哥的例子中，实际工资的下降的压力并不是来自于北美自由贸易协定产生的自由贸易，而是由于1994年11月的比索危机导致必须实行的稳定政策。事实上，由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建立的政治联系使得美国财政部对墨西哥解决宏观危机提供了非常大的支持。如果没有这种支持，那么实际收入受到的影响以及危机后的贫困将更为严重。

18．但是在没有其他如金融危机这样重大事件情况下，更为一般的说贸易和摆脱贫困有什么联系呢？二者的正相关关系可以用两步论证说明：贸易促进发展，发展减轻贫困。正如很多经济学家论证的那样，二战后的经验强有力地表明两个观点已经成为主流观点。

19．看看最大的两个国家——中国和印度，他们的贫困人口占世界贫困人口的很大一部分。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这两个国家（由于不同的原因）还追求着内向型贸易和投资政策而不去寻求世界经济提供的更快的发展的机会。因此，他们只有低的出口增长率，并导致低的收入增长。而增长率低也就无助于改善贫困。虽然经济学家会得出荒谬的结论，但是停滞的经济绝不可能解决大量无业和未充分就业的贫困人口，决不可能带来持续的报酬丰富的就业，也不可能摆脱贫困。中国和印度自那时的经历以及他们开始实行的经济开放政策，尽管程度不同却充分表明事情的另一面——即开放贸易摆脱贫困。

20．现在我们可以讨论一下随着贸易和全球化的进行，国家之间的不平等是加剧了还是改善了。国家间趋同性的分析包括了用各种可选的方法衡量得出的国际不平等的一般趋势和对贸易和平均人口收入的趋同的直接关系的研究。从前者看，最近的专家工作指出，根据不同方法得出的世界不平等的差距已经缩小了很多，而不是增大了。经济学家Sala-i-Martin用不同方法计算得出的结果都表明国际不平等情况在最近的二十年中得到了长足的改善。

21．不错，减轻贫困是我们必须面对的问题。我们需要证明即贸易确实刺激增长，而增长或多或少在经过一段时间后将有助于战胜贫困。我们不得不承认这种等同关系对于一些规模小的易受影响的经济体而言并不怎么明显，尤其是那些依赖于贸易偏好的国家更是如此。我们必须回到这个问题上来。但是偏好不能解决长期发展问题是无疑的。

那么贸易损害了发达国家中的贫困人口的利益了吗？
22．还有一些尤其来自于劳工组织的抨击，他们说贸易同样使发达国家的贫困人口增多。主要的理由是与发展中国家的贸易使劳动密集型商品如鞋和纺织品的价格下降，这进而导致发国家在同产业竞争部门的非技术工人的实际工资下降。在近三十年中非技术工人工资的长期滞后为这个假设提供了有力的证据。但是研究人员达成的广泛共识是在这个领域给非熟练工人的工资增长带来最大压力的是技术革新而非与不发达国家的贸易。

23．除此之外，尽管从发展中国家进口的制造业商品的数量在增长，但其总量在发达国家市场上的同类商品进口中还是所占比例甚小。另外数据表明，无论贸易额有多大，贸易模式如何，很多发达国家的制造业工作机会减少了，这有力地证明了技术革新对制造业的影响。世界范围内很多需要熟练技能的岗位实际工资上涨同样证明主要原因在于技术偏向的（skills-biased）技术革新而非贸易。

贸易将带来劳工待遇的“逐低”竞赛吗？
24．下一个抨击的论点是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贸易以及发达国家的对外投资将带来劳工待遇水平的“逐低”竞赛（RACE TO THE BOTTOM）。从表面上看，这种担忧看似有道理，但是证据都是微不足道的。恰恰相反，更有理由认为贸易带来了“追高”竞赛（RACE TO THE TOP）的压力。这从发达国家的政治需求可见一斑。随着贸易价格的改善，他们要求不发达国家提高他们工人的工资水平，从而增加生产成本。这种手段是为了抑制来自发展中国家的低工资竞争，使发达国家的公司能通过不降低工人待遇而使竞争力得到普遍提高。对于这种做法是否明智有效的争论还十分激烈。经验表明，经济的最终增长必然迫使工资水平的提高和工作环境的改善。并且消费者越来越有权决定是否购买那些被剥夺了基本雇佣环境的国家的工人生产出的产品。

25．无论如何，许多跨行业和跨国分析都间接强调了劳工的待遇和环境对国际贸易甚至直接资产投资都有相当大的影响。比如说投资地点的选择甚至制造工艺（无论是环保的还是污染的）的选择不仅取决于外国市场是否缺乏标准或标准低，　而且还取决于很多其他的因素。　简而言之，　投资者和进口商要做生意所需要的条件远不止是那种靠不住的（也许是暂时的）对劳工待遇的剥夺。　

外购——保护主义的新焦点
26．随着最近对发达国家外购服务的关注，对与不发达国家贸易带来的工资的负面影响的忧虑已经波及到技术和半技术的工作。在美国有人呼吁将诸如印度这样的发展中国家从政府采购合同中排除，并指控那些有外购行为的公司。同样在一些欧洲国家也可以听到这样的呼声。

27．发达国家的工人被告知虽然制造业的工作流向了国外，但是作为交换，服务业的工作机会将会增多，但是现在工业化国家的工人却惊讶的看到连相对收入较高的服务工作都流向了国外。当然，一国的任何贸易机会的扩大，无论是发生在农业部门、制造业部门还是服务业，都从整体上增加了一国的福利。从跨国贸易的更广泛的视角来看，发达国家实际上是在从不发达国家进口如接听（call answering），金融办公支持（financial back-office）等低端服务，而出口高附加值的专业服务，如医疗、建筑、教育和法律服务等。发达国家在贸易收支平衡表的这些服务项目上还保持着很大的优势。事实上总体而言更富裕的经济体偏向专业化从事高工资的服务业，而进口低工资的服务，这与工业部门的情况是相同的。

28．另外，研究表明上世纪90年代美国IT硬件价格的实质性下跌大大刺激了投资和技术变革。这带动了生产力的提高和美国经济的增长。同样，由更便宜的服务带来的收入提高也能带来新的技术工作机会的增长。那些靠从其他地区外购而节省了开支的公司因此能够在其他部门投资从而创造新的就业机会。因此那些保护的理由以及对外购的惩罚都和指责制造业中的非技术工作的流失一样毫无道理。从长期来看将不利于生产力的发展。

29．我们还应该知道这个“问题”是多么微不足道。如果把外购的工作加起来，美国的最大估计是从1999-2000年的每年100000到估计的未来15年的每年225000。而劳动局统计估计2002年与IT相关的工作超过了1700万。相比较而言，因外购而流失的工作机会仅占总工作机会的1.5%。欧洲的情况有一点小小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