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凌晨2点,我的大奶奶走了,她是我们家族里祖辈份上的最后一位老人,享年87岁。
大奶奶饱经沧桑,她是我大爷爷的第二个妻子,大概在13岁时来我们谭家做童养媳。当时,大爷爷因为第一个妻子不幸病故而痛苦懊恼不已,独自一人闯关东去了。我的老奶奶就在家给儿子“储备”了第二个媳妇。老奶奶是个极严厉的老寡妇,做她家的童养媳是很受苦的。成婚后,大爷爷又带着她闯了关东。大奶奶曾育有两子,但都不幸夭亡。我爷爷就把我三叔就过继给她当儿子。而我的奶奶死得早,二姑、四叔多赖大奶奶的抚育,特别是二姑和四叔,她俩感受不多的母爱就来自大奶奶。大奶奶是我们谭家的功臣,她虽然没有自己亲生的孩子,但我们晚辈都格外孝顺她。
一个月前,大奶奶病危抢救过来了。我去看她时,她居然知道是我,对二姑说可看见我了。因为,她所有孙子只有我离家最远,见面最少。前天下午我去看她时,她已经不认人了,嘴里不住发出含混的声音,没人能听懂。早晨5点20接到二哥电话,我直接从宾馆开车去了老家的村子,10分钟就到了。村子里一片漆黑,进屋一看,嫁到外村的大姑二姑都到了,本家的长辈、平辈陆续也到了好多人。大奶奶穿好寿衣,盖着脸静静躺在正堂的灵床上。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二姑忙拉着我的手,一边给我拭泪一边说:“先别哭,先别哭,还没‘指路’呢。”
大家一片忙碌,准备纸钱、纸马、谷草、豆油灯等。这是‘指路’的必备品。‘指路’就是先送亡者的灵魂去阴间找自己先前逝去的亲人团聚。只见我的姑姑、叔叔、大哥、五弟等在大奶奶遗体前放上一把谷草和纸符,然后轻柔的说:“大娘(大奶奶),你别害怕,我们送你上路,你这就去找俺大爷(大爷爷),往后你就享福了。”说着,他们一起把谷草托起,就像搀扶着大奶奶一样,小心翼翼出门,边走边重复上面的话。我们大家跟在后面,走到大门外的路中央,摆着一匹纸马,马头朝南。他们把谷草和纸符、纸钱都放在马背上,然后高声喊着前边说过的话,纸马被点燃的一刹那,我的姑姑、婶子等跪在地上,放声大哭:“我的娘走了啊——”边哭边向南面跪爬,仿佛要把大奶奶追回来。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大家哭着回家,然后,跪在大奶奶的遗体前大放悲声。大家先把两个姑姑搀起来,姑姑又把两个婶子搀起来。
等她们都起身不哭了,我上前跪在大奶奶遗体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流着泪跟大家告别。因为,今天我必须赶回青岛。这些年,家族的老人次地离开人世,但我一人远在外地,又教着很多学生,没回去参加过一次葬礼。好在大家都懂“忠孝不能两全”的道理,没人责怪我。兄弟们把我送上车,车开出村子,天刚蒙蒙亮。
回到青岛,在满眼的泪水里,我写下以上文字。
愿大奶奶在天堂安息!
2009/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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