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十二年前,我开始写小说的时候,曾经和我中学同桌的女孩时常帮我誊抄稿子,时常累得鼻尖滑过一滴晶莹的水珠,让我歉疚。我也时常说将来等你写了稿子,我一定帮你抄。但是我从来没有帮她写一个字,仅有一回,她把我没写完的半篇散文也誊抄下来,并且用自己的故事补写了后面两章,就是这篇《四季情感》。我把文章改写一遍后以她的名字发表出来。那以后她患上永难痊愈的病症,再也不可能誊抄我的文字。
她曾在日记里写道:“人生其实可以分为两半,前面一截是积累,后面一截是放弃。”而今我还在城市的风尘中奔跑积累,离自己想要的一切越来越近,表情却日渐世故而僵硬。唯有听到妻子的咳嗽,想起她鼻尖滑过的水珠和一束束散落在四季光阴的往日情感,才明白生命在积累与放弃之间,也许还有一线缝隙,叫做永恒。
冬天·衬衫
冬天,无雪。天却是出奇的冷。
宿舍窗台上深绿的仙人掌突然死掉了。我莫名其妙预感到,母亲肯定是永远地去了。
仙人掌是母亲十四年前种的。十四年来,我迁徙了三个城市,总带着它,又总是随便把它往窗台上一撂。十四年间看它忠实而沉默地伴我活着,看它在烈日严霜下日渐枯皱,只到它背着一身棘刺死去,才想到这其实是母亲一生的写照。
而母亲已经永远地去了。
她有一双很秀气又很苦的眉,眉尖低垂,终日习惯地蹙着。在我出生后第一次睁开眼睛,就看到这样低蹙的眉,只到我看她最后一眼,眉尖还是这样蹙着。三十年漫漫过去了,她的眉尖从未舒开过。
她的家乡在江北栖镇。除了面对父亲,她总是温和地沉默着,守在阴暗的木楼里缝缝洗洗,或者背起妹妹去缫丝厂做工。她把语言积攒起来,预备父亲定期从省城回来争吵。父亲的表情总是阴晦暴躁的,进门后能够让空气不再流动。她和父亲的争吵如同栖镇空气中潮湿的水分,随季节的变化像雨像雾像穿堂而过冷湿的风,不变的是母亲睫毛上流淌的悲伤。
她差不多就这样生活了十三年年。十三年,她从栖镇搬到省城,一直忙碌在只属于她的四平方米厨房里。十三年后,父亲对她说,他该走了,该抛下一切,这样的日子他不想重复下去,他还可以开始另一种生活,否则就来不及了。
他说的一切包括母亲,可能也包括我和妹妹。
父亲说这话的时候醉着酒,泪流满面。
他给母亲只留下每月三十元汇款单。
我应该跟着父亲,母亲一直舍不得放我离去。她每天踩三轮车拖菜去菜场吆喝贩卖。我和妹妹沿着木屋板墙把卖不完的菜码好。萝卜、韭菜、土豆、西红柿……我们可以把卷心菜码到两米高巍然不倒。
我长高了。妹妹越长越矮。她患上一种慢性血液病,煎熬了无数中药,也煎熬着母亲。但母亲每周还买一块仅够喂猫的肉,做汤给我和妹妹喝。在童年的黄昏,我常躲进屋檐的阴影下吹着断续的口哨,看母亲凑近昏黄的灯熬药或者把肉丝一点点挟进我碗里。十四年间,我在任何一个黄昏都会无意识地嗅到中药味。这种味道苦涩而伤感。也恍惚而亲切。
终于有一天,母亲绝望地盯着一罐熬干的药渣说,她要带着妹妹再成一个家。她要嫁的那个人肯出钱为妹妹治病。
母亲的话是对舅舅说的。但我觉得眼前轰地一黑。
属于我的世界坍塌了。
我回到父亲身边。母亲坐船送我。二十里悠悠的水路,她说不出话,只是低头替我补一件衬衫,不时撩起衬衫擦擦眼泪。到码头,衬衫已经半湿了。
在父亲家门口,母亲替我穿上衬衫。
我没有哭,也没有对她说再见。她走了,我立即脱下衬衫往窗外一甩。
我觉得我是把母亲从心里扔出去了。
但她的影子还是时常溜到我眼前。年复一年的风霜雨雪中,我常会联想她就在这样的天气下守着一摊冷清的菜,想着她弓着腰拉三轮车的背影。
十七岁我离开省城,忍不住偷偷去看了她一次。
我已经知道妹妹的病终究没有治好,也预想过她会是怎样的孤单,但我从没想过她竟是那样呆滞而苍老。她失神地守着一堆萝卜,端着一碗冷了的饭,碗边爬着两只苍蝇……
我没有勇气上前叫她一声妈,只为了始终郁结在心头的埋怨,也为了十七岁的倔犟与骄傲。
现在我多想再叫她一声妈,但母亲已经听不到了。
我回到童年住过的木屋,把母亲抱在怀里,手上的感觉是一个冰凉的骨灰盒。
夕阳照着孤独的我和我怀里的木盒。
我忽而发觉木盒下衬着的布竟是母亲为我补过又被我扔过的衬衫。衬衫很小了,上面凝聚着母亲十四年的泪痕。
身后仿佛有一声叹息,我猛地回头,风声寂寂,只有仙人掌沉默的棘刺。夕阳仿佛被蜇疼了,一瞬间从眼前坠了下去。
夏日·白果
母亲卖菜的钱都存进一个旧木匣。木匣里糊着三十一个小纸袋,每个纸袋分装着一天的生活费,精心而艰难地捱过一个月时光。纸袋外积攒的零碎毛币,是妹妹的医药费。
夏天,栖镇青石街上断断续续回响悠长的竹板声,还有同样悠长的叫卖:“热炒——白果哎——”
卖白果的小姑娘声音像浸着春水,涟漪一样远远漾开。
白果结在邬桥的银杏树上。栖镇的夏天浓荫遍地,梨树、桑树、枣树橄榄都有,唯独没有银杏。我不知道白果的味道,大概比梨枣橄榄和桑椹好吧?枣梨青青圈在各家篱笆院落里,收获相当稳定,而河堤边成片的桑椹简直就是免费的,白的紫的,有玛瑙的光泽,只可惜盘踞在桑叶下的刺毛虫也同样绚丽。
烈日当空的午后,我老是孤独地站在一个圈外,看男孩子爬上桑树,坐拥一树白的紫的桑椹,满不在乎地拈起阴险的刺毛虫嗖地弹入水里。除了桑椹和剌毛虫,他们还能收获蝉蜕。蝉的成长是脱皮而出的,留下童年的壳,像时间的空屋。卖掉蝉蜕就可以买白果,热炒白果两分钱五粒,他们轮流掏几枚硬币,换来一把白果共同分享,不像吃桑椹那样随便挥霍,认真剥开白果玲珑的壳,再小心吞下翡翠般明净的果肉——我对夏天在记忆至今还一直闪着这种翡翠的颜色。
我渴望自己买一次白果。母亲偶尔也买过炒白果,是妹妹气喘咳嗽时买来当药汤的点心,和我没有关系。好吃吗?我问。
妹妹停止清脆的咀嚼,皱巴巴的表情。
苦?除了苦,妹妹大概分辨不出别的味道,她像个易碎的水晶杯子,里面盛的全是苦药。
我不会爬树,也怕剌毛虫,树上的硬币是摘不到的。不久我发现白鹅滩上有一种晒干的美人草可以买钱,我跟着戴草帽的老太婆跑了两次,能够认出美人草的形状和气味。午后我溜出门顶着骄阳去剪草,草丛里热浪蒸腾,蚱蜢蹦在我额头湿透的乱发上喘息。背后突然有窸嗦的声响,一回头,妹妹苍白的小脸居然在草丛里探来探去,她拎着书包和铅笔刀,学着我全副武装的样子。比起我,她更孤独,只能跟着我的影子跑。
我扔下美人草,赶紧送妹妹回家,她两腿已经被茅草划出了血痕,水晶杯子不经碰,一出血是止也止不住的。
机会还是悄悄来了。仲夏时分,母亲去制衣厂送货,出门前拿两块钱交代妹妹送给梅先生。妹妹时常去梅先生的诊所打针,有些常用药她熟练得可以自己去拿。
窗外卖白果的声音及时地回响起来。趁妹妹午睡,我忍不住掏出她手心的绿色的钞票。手指直颤地买来白果,兴冲冲分给被两块钱震惊的男孩们。我跟他们跑到桑树下,认真剥开玲珑的壳,差不多在我咬到白果的时候,飞来的一巴掌把我翡翠色的梦抽到了泥地上。
这是母亲第一次打我。
她慌忙翻我的口袋,怎么也找不到剩余的一块九角钱。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那一叠不算薄的零票子。整整一个下午母亲都在寻找,黄昏将近的时候,妹妹猫一样蜷在草席上,等着母亲端药。母亲给妹妹喂了一碗开水,然后我听到她哀哀的哭声。
在父亲抛开她的时候,我都没有听她哭过。
十四岁的夏天,干旱无雨,地烧得冒烟。我发了很久的高烧。在我醒过来的一个早晨,我看到床边堆着一小撮白果壳。
母亲说,吃了白果,我居然就退烧了。
这么说我是吃过白果了?
不管怎样搜肠刮肚,我都记不起那翡翠色彩的味道。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妹妹剪了两斤美人草卖给春草堂,换了四两炒白果。自从不见了那两块钱,妹妹一直想把它赚回来,常常溜到白鹅滩剪草。距离两块钱已经不太远的时候,因为我发烧,妹妹把偷偷剪来藏起的美人草换了一包白果。美人草轻过羽毛,两斤美人草需要她在夏日的骄阳下剪很久。
十四岁的时候,我不知道流泪。又过了十年,我再一次咬开白果,竟尝到意外而浓郁的苦味。为这苦味后面的味道,我倒流了很久的泪。
秋风·如意
如意是一张活的贺年卡。
我到栖镇念高中是1990年,正是贺年卡席卷校园的时节。临近元旦,花花绿绿的贺卡地摊遍布校区,地摊边挤满了叽叽喳喳的学生。临近元旦,校园传达室的两个邮筒几乎被贺卡撑爆了,还有一大群女生拿着塞不进去的贺卡,在寒风落叶中痴痴守着邮递员。
我在高中时代独来独往,从来不买贺年卡。同学送我卡片,我摘片万年青树叶聊以回赠,收到的人咧咧嘴,次年元旦就不再和我来来往往。
高二学年元旦,同桌小谢转学,我照例摘片树叶送他。第二天,他掏出一只小乌龟放在我文具盒上。乌龟小如鸡蛋,腹甲上刻着两个篆字:如意
这是他回赠给我的贺卡。
从此我一直带着它,把它养在床底一个旧脸盆里,也经常把它放在课桌上。它是一只很乖的龟,缩着脖子,两眼圆睁,沉默着,也象思考着,一动不动。很多时候,我被一道难题卡得心急如焚,它总是这样冷静地望着我,哲人似的,样样事情都明白,只是不开口。
它腹甲上的“如意”似乎给我带来过意外的好运。统考会考,我都把它放在墨水瓶旁,陪我一起考试,考分是意外的高。
这年冬季,同学做宿舍清洁,不小心把它扫进了一堆废纸,又把它当垃圾扔了。学校的垃圾都倾在校西池塘里,倒垃圾的女生说,亲眼看它甩进水里,咚的一声,就消失了。我感到片刻的怅然。池塘结冰的时候,偶尔会想起它,以为它就此从我的世界里轻易地抹掉了。
冬去春来,我去食堂买饭,忽而发觉了它。它被两个男生从池塘边捡到,放在洗碗池里,反复翻倒它,让它翻筋头。我看到“如意”两个字,赶紧要赎回来,他们不肯,揪住我非要抢回去。我甩掉开水瓶把它紧紧抱住,水瓶爆破的声音惊得两个男生一齐松手。这样,隔了一个冬天,隔了一层厚厚的冰,隔了无数个瞬间就要失之交臂的机会,它居然又活着回到我掌心,头高高昂起,十分英雄地凝视着我。
它陪我参加了高考,趴在桌上看我答题。后来,它有些激动,在试卷上爬,被监考老师没收了。交卷,老师把它还给我,问,是护身符?我摇摇头。老师摸着“如意”两个字,一笑。意外深长。
它随我进了教育学院,还是住在旧脸盆里。年去年来,它长到鹅蛋那么大,喜欢爬来爬去。九三年夏天,我忙着抄资料,它在桌上乱爬,就随手把它塞进床头外套的衣兜里。晚上,我洗衣服,洗衣机里甩得嗵嗵响,我忽而想起它,掀开洗衣机,它正在泡沫里拼命挣扎,嘴无声地张着。如果它有声音,是在喊我的名字?还是该说点其它的什么……也许只有它知道。
它这么能活,我习惯了它,不怎么在意它了,就把它放进门角的痰盂里。它爬不出来。整整一个夏天,也就被我忘掉了。秋风渐起,宿舍拆迁,我收拾行李才想起它,在痰盂里,只找到一具甲壳——它的血肉全被蚊虫吸光了。甲壳干干净净,像一件玲珑的雕塑,如意两个字清晰依旧。
我用一根红丝线穿起它,风铃一样挂在窗口。秋风袭来,它回荡在窗棂间,发出訇的一响。在它跟随我的五年里,只留给我这一声叹息似的回响,常把我从梦中敲醒。
春雨·纸鹤
我第一次注意她,在合欢树下。
合欢是一棵很孤独的树。校园西侧是一片沉默的梨树林,梨树216株,合欢只有这一棵。
那时候她坐在合欢树下埋头折纸鹤,脚边散着五颜六色的彩纸。她的手很美,折的纸鹤精巧夺目。一个看书的男生忍不住从她裙裾上捡起一只,夹进书里。她失神地尖叫起来,叫声仿佛骤然粉碎的玻璃,让围观的人不知所措。
有人悄声说,疯子。
一个人忽而扒开人群搂住了她,看样子是她的母亲,一声不吭盯着我们,脸愤怒地苍白着。
围观者一哄而散。我被她妈妈拽住,要我帮忙挟着她回家。她住在梨树后的宿舍楼里。她妈妈替她梳头洗脸,又哄她睡下。她有十八岁吧,目光呆滞,像一座美丽却毫无灵气的雕塑。我告辞的时候,她妈妈道声谢,递给我一只蓝色的纸鹤。
折得很漂亮,我说。
她妈妈一笑,淡淡的,有几分凄凉。
高二年级,我分到文科班。她妈妈竟是我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通过零零碎碎的传闻,我已经多少了解了一些她的故事。她曾经是她妈妈的学生,同桌男生很喜欢她,于是早恋。她妈妈把她关起来,又让那个男生转了学。后来她逃学失踪了几个月,被找回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因为她的故事,我们都不太喜欢班主任。
班主任还喜欢家访——这尤其让大家深恶痛绝——甚至对我也不例外,其实我早已无家可访,父母离异后,我一直住校,靠远在省城的父亲断断续续寄点生活费。秋天的某个周末,班主任风尘仆仆从省城回来,唤我到办公室,说专程去找了我父亲一趟,替我要了一年的学费。
我怔怔望着班主任,当然还有她。她的手一直让班主任牵着。难道上省城老师的手都没松开过?
高三开学,父亲直接找到学校,当着班主任的面告诉我,如果我能考上大学,他愿意继续供我读书,要是考不上……后面的话他没说,掏出一支烟,一口气吸掉半支,轻松而疲倦地喷出一个烟圈。
从这一天起,我常到合欢树下来,啃一本又一本的书。秋天。冬天。梨树林繁华落尽,树梢只有一只乌鸦冷眼看我。每天黄昏,她准时到梨树林,折纸鹤,或者默坐半天。她渐渐记住了我,偶尔有陌生人进树林观望,她会本能地抱着纸鹤往我身后闪。但她很少和我讲话。一天,她忽而问我,你为什么总到这里来?令我十分惊讶,我反问她,你为什么总到这里来?
我在等东东,她说。
以后每次见面,她都预先打个招呼,我在等东东。我从她手里拿过很多纸鹤,夹在课本里,展翅欲舞。
早春,梨花似雪一夜间汹涌而来,她不玩纸鹤了,经常折野蔷薇的嫩茎吃,悄声唱歌。她很会唱歌,让人浮在莫名的怀想中。《驿路》是夏夜散步时路灯上挂着的雨滴,《小城故事》是夕阳下倚在小桥边脉脉的守候,《大约在冬季》是秋风凋零的最后一片落叶……
我还吃过她采的蔷薇茎,青青涩涩,是女孩梦的味道。
东东、纸鹤、歌声还有蔷薇,大约是她故事漏下的碎片。我不敢问,怕招来她突如其来的尖叫。
合欢花谢的时候,我病了一周,耗尽了生活费,只好很不情愿地给父亲写了封信。在梨树林里我把信折来叠去,犹豫着要不要寄。后来,她教我把信笺折成一只纸鹤,问寄给谁。我恶作剧地笑笑,说寄给东东,告诉他你一直等在这里。
一瞬间,她的双眼不可思议地踱亮了,跳起来飞快往街上的邮筒跑。
我没有拉她。让她去寄也好,省得我在邮筒前徘徊。
后来,下雨了。
再后来,听说她在街上撞了中巴车。她飞起来,落在马路中间,像一只被雨淋湿翅膀的蝴蝶。
那正是晚餐时分,学校的人呼啦都涌到街上。我捧着一只空碗,呆呆站在雨中,雨点并不大,但是冰凉彻骨,一直溅进我生命的最深处。
她飞起的那一刹那,手里是否捏着我的纸鹤?
一连两天,我不敢上课,怕看见班主任,怕人提起那封把她引向毁灭的信。在春天剩余的日子里,我边复习边对着一堵墙提心吊胆,看一片荒芜的白色无节制地蔓延,看墙上拉出一根紧张的丝,沉重的蜘蛛在丝上散步。那根丝就是我崩直的神经,任何一个瞬间都有可能断裂。
但是,始终没人提及我的信。
也许,她把信投进邮筒了。
七月不动声色地来了,又去了。在惨白的阳光下,我还穿着黑色的长衣长裤,包藏着虚弱的身体,也包藏着春天的秘密与冷凉。高考结束后,我收到一封从母校寄来的信,是班主任的笔迹。
撕开信封,倏地掉出一只纸鹤。
是我春天交给她的那只,点点滴滴,残留着那场春雨的痕迹,还有如同带着她体温的血渍。
我的手一抖,仿佛看到教室墙上那根紧张的丝清脆地断开,让我在恐慌中跌入阳光下的尘埃,替无法收拾的春天划了个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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