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   古镇老村的思想文化内涵
解维汉

      人生岁月如白驹过隙，在游览了众多的名山大川、文物古迹后，我开始更多地去名镇古村旅游。古镇古村的静谧环境和淳朴气氛吸引了我，我常常如醉如痴般徜徉在古村麻石板道和逼仄的深巷中，或流连于小桥流水式的江南小镇，或迷恋于斯文儒雅的徽州古村落，或忙忙碌碌地穿行于层楼叠门的晋商大院，不同地域村镇的不同特色，吸引着我这个“背包客”不辞辛劳地一趟趟光顾。
       在尽情游览名镇古村的文化苦旅中，我仍然没有忘记抄写景点中的对联。我发现，经过旅游开发精心挖掘和打造的村镇对联会多一些，而一些原生态的古村楹联并不是很多，更多的村镇历经沧桑能够完好保存到现在的已为数不多了。个人旅游足迹所到之处毕竟有限，于是我将目光投向《乡土中国》《山水中国》《中国古镇游》《中国古村游》之类的书籍，一处处村镇的屋宇、牌坊、祠堂、学校、寺庙、桥梁都有详细的介绍，还有很直观的图片。正是从这些书籍中抄录了不少木刻、石雕的村镇旧联，大大地丰富了我的对联集藏宝库，经过筛选整理编成了这本《中国古镇老村楹联精选》。书中汇集了江浙水乡小镇、安徽古村、江西古村、晋商大院、巴渝古镇、福建古村、湘鄂古村、两广古镇、云贵古镇、秦豫古村、京鲁古村等楹联2864副，蕴涵着淳朴的精神寄托和浓郁的乡土气息。我发现，历来编纂楹联集，多侧重名胜古迹，对农村乡土楹联向有忽视。中国最广大的地区是农村，受几千年封建儒家文化熏陶，很多村镇都拥有对联，中华文化的“根”就在农村，无论官做得多么高，成就有多么大，最终寻根问祖还是须回归乡村本土。
      细细浏览品味古镇老村对联，我以为其思想内容涵盖了这么几个方面：
       一、源远流长的儒家思想
中国几千年历史文化中，以孔孟之道为代表的儒家思想始终占据统治地位，即就是在偏僻的村镇山乡也同样体现出来。中国人深受传统儒家思想的影响，骨子里有一种根深蒂固的人文情怀。在古村的选址、规划中也追求“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以及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古老建筑折射出的儒家思想在一些古村显得尤为明显，从民居、祠堂、学堂等建筑的楹联内容都有所体现。如西塘镇袁宅：“门庭多正韵；家世重儒风。”如宏村古民居：“习道德，养身心，定当尊益友；修圣贤，求学问，敢不敬严师。”屯溪镇百鸟亭：“扶名教于忠孝节廉，倩梨园俯唱遥吟声宛转；调新腔以宫商徵羽，看菊部高歌妙舞影纵横。”培田村南山书院：“距汀城郭虽百里；入孔门墙第一家。”“士以器识为先，试看范公作秀才抱负居何等；学为经术最重，当思董子治春秋工夫是怎生。”儒家思想的忠孝节廉、轻利重德、尊老爱幼、三纲五常、与人为善、克制欲望、遵守礼节等内容在民居楹联中都有潜移默化的体现。走进古村落，扑面而来的是邻里和睦相处的温馨，族里尊老爱幼的亲情，夫妻男耕女织的劳作，老少相依为伴的默契，那种真诚淳朴的自然和谐令人慨叹。
       二、敦厚质朴的耕读文化
农耕思想在几千年成为流淌在中国乡村的不变主题，在许多楹联中也能很好地体现出来，耕读文化是名镇古村文化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耕是物质的创造，读是精神的升华。耕读生活早期作为文人的一种理想，起源于隐逸，是儒家“退则独善其身”和道家“复归返自然”的人格结构，在中国传统的文化中有着很高的道德价值，意味着高尚、超脱，是古代士人这个知识阶层陶情冶性的寄托。楠溪江枫林村元益公祠内的一副楹联：“教子孙两行正路克勤克俭；继祖先一脉真传唯读唯耕。”即是这种理想生活的真实写照。许多宗族都在各自的“家训”“族谱”里明确规定，子弟务必要读书，有的村族还规定，凡进县、府学读书和赴府、省应试，费用由宗祠公出，中试以后，祭祖和各方打点等开销也由宗祠支付，可见对文化教育的重视程度。楠溪江有副民居楹联说得再简明不过：“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同里镇嘉荫堂楹联：“闲居足以养老；至乐莫如读书。”张静江故居楹联：“世上几百年旧家无非积德；天下第一件好事还是读书。”廿八都姜遇鸿旧宅：“言易招尤对朋友少谈几句；书能益智课儿孙多读数行。”常家庄园：“读书即未成名，毕竟人高品雅；修德不期获报，自然梦稳心安。”这些楹联说的都是同一个主题，反复强调读书的重要性。
       三、薪火相传的宗亲意识
中国宗族制度起源较早，为了炫耀门第的尊祖敬宗，祠堂、家庙与宗谱便成为宗族文化的重要标志。每一道房檐、每一段墙角，都代表一段血脉相连的沿承和一个区域的精髓。许多名镇古村都有古老祠堂，村人祖祖辈辈聚族而居，代代繁衍，绵延不绝。这本身就有一整套维系宗族昌盛的宗亲意识，团结奋进、恪守族规、光宗耀祖当是这一宗亲观念的主基调。诸葛八卦村大公堂：“溯汉室以来，祀文庙、祀乡贤、祀名宦、祀忠孝义烈，不少传人，自有史书标姓氏；迁浙江而后，历绍兴、历寿昌、历常村、历南塘水阁，于兹启宇，可从谱牒证渊源。”此联通过铺排叙事列举了祠堂供奉的名贤显宦，历数了诸葛一族的显赫家世，并彰显了家族源远流长的香火传承。徽州南屏民居：“且守贫穷，天地岂能常困我；漫夸豪富，子孙未必不求人。”这一联就很有特色，上联是乐天派口气，不仅表达了“君子固穷”的现实态度，而且并不失望，对未来家族振兴充满信心；下联则对骄奢淫逸的豪富人家表示蔑视并给以委婉忠告。
       四、勤俭善良的传世美德
王家大院素心居：“勤能补拙课子课孙先课己；学可医愚成佛成仙且成人。”几乎和当今的“正人先正己”“严于律己”有异曲同工之妙。诸葛八卦村尚礼堂：“尊祖宗遗训，克勤克俭；教子孙谨业，唯读唯耕。”“科第尚哉，必忠孝节廉，自任几端，方谓敬宗尊祖；诗书贵矣，但农工商贾，各专一业，便为孝子慈孙。”王家大院：“忍而和齐家善策；勤与俭创业良图。”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西递村民居类似楹联甚多，如履福堂：“世事让三分天宽地阔；心田存一点子种孙耕。”存仁堂对联：“为道不遗人，是子是臣是弟友，须要各全其道；治生唯本分，或农或读或工商，总蕲无黍所生。”三畏堂：“欲高门第须为善；要好儿孙必读书。”述仁堂：“忠厚留有余地步；和平养无限天机。”迪吉堂：“孝悌乃传家根本；勤俭是经世文章。”这些民居联都从不同角度歌颂了忠厚平和、勤俭善良的传世美德。乔家大院楹联：“富贵贫贱，总难称意，知足即为称意；山水花竹，无恒主人，得闲便是主人。”这副对联表现的意境很潇洒，很超脱，强调了“得闲者自主，知足者常乐”的人生哲理，更是翻出一层深意。
       五、钟灵毓秀的贤哲崇拜
一个家族能有一个令后人纪念的人物，对这个家族是一种幸运。很多古村镇都供奉着先世名人，大禹、比干、屈原、关羽、朱熹、岳飞、王昭君等，先贤崇拜是古村楹联的重要内容。木渎镇泰伯庙：“志让两家天下；功辟万古江南。”就用极省简的语言概括了泰伯的高风亮节和一生主要功绩。王家大院：“反己修齐学圣贤立身在我；由人毁誉看天地何所不容。”从一正一反两个方面概括了反思诸己、见贤思齐的立身处世态度。
       在艺术手法上，名镇古村对联大多朴实无华，没有太多的华丽文辞，没有特别的艺术技巧，没有晦涩深奥的原道义理，洋溢着不刻意求工、不刻意显耀的拙朴光辉。乔家大院楹联：“传家有道唯存厚；处世无奇但率真。”似谚语、似格言，文字质朴，言浅义深。胡适祖茔楹联：“人心曲曲弯弯水；世事重重叠叠山。”则运用比喻形象地显示了人心和世事的复杂性和多样性，很容易引起阅读者的认同和共鸣。福建振成楼楹联：“从来人品恭能寿；自古文章正乃奇。”简直像是高台教化树起做人与为文的楷模。王家大院瑞凝居：“听汾思波涛天下唯心路须静；望绵知崎岖世上岂蜀道才难。”则含有冷静隽永的哲理韵味。王家大院景薰院：“富贵须自守，虽高不危虽满不溢；德才无他长，有功勿伐有能勿衿。”高家崖建筑群：“搜来奇峰打草稿；摘来红叶补烟霞。”皆为令人咏叹的妙句。
       这本小册子收录了全国278个名镇古村的2864副楹联，按江南六大名镇、江浙沪水乡小镇、楠溪江古村、安徽古村、江西古村、晋商大院、巴渝古镇、福建古村、湘鄂古村、两广古镇、云贵古镇、秦豫古村、京鲁古村分类编组。编选这么一本乡土楹联集颇为不易，现有楹联著作中这类作品很有限。好在近几年古镇老村旅游很火，有不少介绍性的书籍出版，我除了整理自己以往游历古镇老村抄录的楹联外，大批阅读和主题相关的旅游图书，从里面摘抄一星半点，积少成多丰富积累，对于空白部分则直线出击实地考察补充资料。还要说明一点，从文采和技巧上，比起词采焕然的祠墓楼亭楹联，名镇古村对联算不上多么精彩，有些甚至意境平淡，内容单调，说理刻板，乃至不合声律，但能够收集的都收集了，意在保存文化，保持村镇楹联的原汁原味。另外，我还感觉，部分村镇今人补撰的一些对联，从意境和文采方面都远逊于明清民国年间遗存的旧联，但它又是某些大村老镇文化重要的诠释，故在其他方面就不过多苛求了。

        随着当代经济建设步伐的加快，农村的现代化建设也在不断加速，工业化、城市化洪流汹涌冲刷着这片古老的土地。一方面，名镇古村适应旅游开放环境下的商业化气息越来越重，游客摩肩接踵络绎不绝，原本恬静闲适的氛围荡然无存。另一方面，有些村镇正在打着发展经济的大旗无意识地进行破坏式以至毁灭式的大开发，一幢幢百年老屋轰然倒塌，取而代之的是华丽气派的楼房新居。一些摄影家感受最深，每去一次古村，就会发现以前拍过的古老建筑又消失了很多。不少建筑学家痛心疾首呼吁，保存名镇古村的历史遗存已迫在眉睫。希望《中国古镇老村楹联精选》的出版，能够弘扬彰显弥足珍贵的乡土文化，更能唤起全社会对名镇古村的保护意识，从而强化我们这一代人的历史责任，不要让世世代代薪火相传的优秀乡土文化断送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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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古镇老村楹联精选》目录

导言  古镇老村的思想文化内涵（1）
1.江南六大古镇（7）
周庄镇（7）同里镇（9）甪直镇（15）南浔镇（18）西塘镇（20）乌镇（24）
2.江浙沪水乡小镇（28）
朱家角镇（28）金泽镇（30）七宝镇（31）南翔镇（32）嘉定镇（33）松江镇（38）枫泾镇（40）龙华镇（41）木渎镇（41）光福镇（43）震泽镇（45）盛泽镇（46）松陵镇（46）黎里镇（47）锦溪镇（48）千灯镇（49）玉山镇（49）浒墅关镇（50）枫桥镇（50）东山镇（50）西山镇（51）虞山镇（52）沙溪镇（53）城厢镇（太仓）（54）浏河镇（54）梅村镇（54）访仙镇（54）昌荣镇（55）白驹镇（55）龙门镇（55）绍兴古城（55）前童村（57）廿八都（58）新叶村（60）诸暨斯宅村（61）南田镇（61）郑宅镇（65）嵩溪村（65）泰顺村镇（66）郭洞村（67）诸葛八卦村（68）俞源村（73）石门镇（74）慈城镇（74）
3.楠溪江古村（77）
苍坡村（77）岩头村（78）蓬溪村（78）芙蓉村（79）枫林村（79）溪口村（80）港头村（80）罗溪村（80）碧莲镇（81）沙头镇（81）上塘镇（81）豫章村（81）塘湾村（81）鹤门村（81）大若岩镇（81）岭下村（82）大岩村（82）瓯北镇（82）碗窑村（苍南县桥墩镇）（82）沙王村（台州市椒江区）（82）
4.安徽古村（83）
西递村（83）宏村（92）南屏村（97）屏山村（99）关麓村（99）碧阳镇（黟县县城）（100）龙江乡上轴郑村（102）徽城镇（歙县县城）（102）棠樾村（107）渔梁坝（107）西潭渡村（107）雄村（107）屯溪镇（108）甘棠镇（114）仙源镇（115）谭家桥镇（116）呈坎村（117）唐模村（118）岩寺镇（徽州区治）（119）潜口村（120）西溪南村（122）华阳镇（绩溪县城）（123）上庄镇（125）棋盘村（129）汪村（129）坦头村（130）桐坑村（131）北村（131）湖村（131）荆州乡（131）十里岩村（132）海阳镇（休宁县城）（133）万安镇（134）瓯山村（134）钟塘村（135）太子塍村（135）溪口镇石田村（135）祁山镇（祁门县城）（136）汪村（138）花城村（139）花红村（139）闪里镇（140）洪村（141）城关镇（泾县县城）（141）章家渡镇（142）茂林村（142）朱家坑村（143）包村（143）塘头街村（143）黄田村（143）翟村（144）万村（144）宣城镇（145）水阳镇（147）乌江镇（147）
5.江西古村（149）
婺源流坑村（149）婺源江湾村（155）婺源理坑村（157）婺源桃溪村（158）婺源清华镇（158）婺源虹关古村（158）婺源大鄣山顶村（158）婺源官坑村（158）婺源古坦乡水岚村（158）渼陂村（159）罗田村（162）水南村（163）京台村（163）景德镇（164）沙溪镇（165）
6.晋商大院（166）
襄汾丁村（166）灵石王家大院（168）祁县渠家大院（177）祁县乔家大院（180）太谷曹家大院（187）阳城皇城相府（188）榆次常家庄园（189）古陶镇（平遥县城）（192）侯庄赵家老南院（200）代县鹿蹄涧村（201）碛口镇（201）
7.巴渝古镇（203）
福宝场（203）洛带镇（204）黄龙溪镇（205）李庄镇（206）罗城镇（208）罗泉镇（208）铁佛镇（208）顾县镇（209）隆昌渔箭滩（209）夹关镇（209）郪江镇（210）街子镇（210）九襄镇（210）仙市镇（210）元通镇（211）涞滩镇（211）龚滩镇（212）偏岩古镇（213）油溪镇（213）几江镇（213）磁器口镇（214）仙峰场（214）大顺场（214）德感场（214）
8.福建古村（215）
长汀培田村（215）长汀河田镇（218）古田蓝田村（219）永定湖坑镇（221）永定高北村（223）永定下洋镇（223）永定抚市镇新民村（224）南靖书洋镇（225）南靖璞山村（226）南靖长孝坎下村（226）南靖上双峰（226）宁化石壁镇（227）宁化高地村（227）漳州仙都镇大地村（227）永安安贞堡（228）莆田温李村（228）漳浦赤岭村（228）邵武和平镇（229）闽清坂东镇（229）安溪湖头镇（229）
9.湘鄂古村（231）
沱江镇（凤凰古城）（231）湘西芙蓉镇(王村）（234）张谷英村（234）武冈浪石村（237）龙山洗车河镇（239）浏阳社港镇周洛村（240）城步儒林镇（240）利川谋道镇（240）利川鱼木寨（241）利川田二河镇（241）茅坪镇(秭归新县城)（242）长阳资丘镇（242）汉川脉旺镇（242）武穴梅川镇（242）嘉鱼陆溪镇（242）
10.两广古镇（243）
岭南五邑（243）佛山大旗头村（245）肇庆杏花村（245）肇庆梁村镇何屋村（246）东莞上沙村（246）东莞茶山镇（247）澄海市东里镇（247）博罗县龙华镇太和村（247）南海和顺镇文教村（247）潮安县龙湖寨（247）连州马带村（248）灵山县大芦村（248）福利古镇（248）怀远镇（249）黄姚镇（249）容县杨外村（249）
11.云贵古镇（250）
大研镇（丽江古城）（250）临安镇（建水县城）（252）剑川沙溪镇（253）青岩镇（254）天龙屯堡寨（255）三江镇（锦屏县城）（256）阳镇（镇远县城）（256）安顺九溪村晓礼山古城堡（258）大方镇（原大定县城）（258）习水东皇镇（259）城关镇（镇宁县城）（260）黔西素朴镇（260）永宁镇（261）龙里县龙山镇（262）峨岭镇（印江县城）（262）隆里镇（263）正安县新州镇（263）毕节镇（264）雍熙镇（纳雍县城）（265）德凤镇（黎平县城）（265）开泰龙标祠（266）遵义古城（266）安平镇（267）城关镇（独山县城）（267）玉屏镇（荔波县城）（268）古州镇（榕江县城）（268）新安镇（安龙县城）（269）福泉堵浒村（270）兴义下五屯（271）桐梓松坎镇（271）关索镇（关岭县城）（273）瓮安县草塘村（273）
12.秦豫古村（274）
城关镇（韩城县城）（274）芝川镇（276）徐村（279）党家村（280）井溢村（281）米脂镇（米脂县城）（281）榆林镇（榆林市）（282）眉县横渠镇（284）城关镇（彬县县城）（284）三原县鲁桥镇孟店村（284）东里村李靖故居（285）朱仙镇（285）通许县三里岗村（286）朱砂镇（287）杞县老官陈村（288）圉镇（288）鄢陵县甘罗村（288）伊川平等乡西村（288）
13.京鲁古村（289）
爨底下村（289）朱家峪村（289）
引用书目（2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