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诗漫话
1
许多人都爱猫,诗人的爱法,却是有些特别。
在诗人看来,猫既是他们的同行,又是他们的灵感之缘。所以法国作家莫泊桑说,“凡是诗人都是爱猫的。”法国有一句谚语说:“狗或可成为散文家,惟有猫才是诗人。”美国作家洛夫克拉夫特则在散文《猫与狗》中,阐述了猫与诗人及诗歌的关系:“猫不为自命不凡且围绕使命打转的劳力者而生,而是为顿悟人生、富于想象的诗人而生,而诗人明白,万事皆浮云,一猫解千愁。……猫……看起来桀骜不驯、不可征服、神秘莫测、穷奢极欲、冷若冰霜,却堪称艺术家的永恒伴侣、完美的典范、诗歌的兄弟。”
总之,猫就是诗人,诗人就是猫,一旦来了情绪,猫和诗人都会写诗,尤其是猫诗,虽然猫不屑于用我们的语言创作,但我们至少可以从诗人那里读到大量的中外猫诗。
家猫传入中国至今,不知有多少文人墨客为猫作诗,可是其中大多数是格律诗,数量极多,难以列举,只能在此简单说一说。
黄汉《猫苑》称“唐人咏猫诗甚少”,今人也有持相同论调者,其实却不是这样。唐代之前,中国多半只有野猫,而那时的野猫基本称作“狸”。如《礼记·卷第十·檀弓下》收原壤《登木歌》中,有“狸首之斑然”句,此处的“狸”,即指野猫。又如,东汉末王粲《七哀诗三首》其二,有“狐狸驰赴穴”句,此处的“狐狸”,分指狐与狸,即狐狸与野猫。
唐朝的野猫和家猫都称“狸”,到了唐末,才用“猫”来专指家猫。所以,唐代咏猫诗虽不多,却非“甚少”,我目前统计出来的与猫有关的唐诗,至少有几十首,如:王建《独漉歌》:“独独漉漉,鼠食猫肉。”拾得《诗》:“若解捉老鼠,不在五白猫。”裴諝《判争猫儿状》:“猫儿不识主,傍家搦老鼠。”杜甫《无家别》:“但对狐与狸,竖毛怒我啼。”周贺《送僧归江南》:“饥鼠缘危壁,寒狸出坏坟。”常建《古意三首》其一:“过客设祠祭,狐狸来坐边。”
到了北宋,“猫”字通常指家猫,故梅尧臣《送杜君懿屯田通判宣州》诗云:“鼠虽可杀不易得,猫口夺之烦叱驱。”尽管如此,偶尔有人还会用“狸”字,但所指或是野猫,如王安石《乌塘》:“怒狸朝搏雁,嚵虎夜窥骡。”此外,黄庭坚发明了“狸奴”和“衔蝉”这两个词,用来指家猫,如黄庭坚《乞猫》:“秋来鼠辈欺猫死,窥瓮翻盘搅夜眠。闻道狸奴将数子,买鱼穿柳聘衔蝉。”
唐段成式撰《酉阳杂俎·续集卷八·支动》称,猫“一名蒙贵,一名乌员”。其中的“蒙贵”一词,似乎直到明代才有诗人使用,如林弼《题杂画九首》其一《猫》:“内相家中蒙贵儿,华堂客至每先知。今朝洗面还过耳,故写新图开阁诗。”至于“乌员”一词,在金诗中变为乌圆,此后一直流传,如王良臣《狸奴画轴》:“三生白老与乌圆,又现吴生小笔前。乞与黄家禳鼠祸,莫教虚费买鱼钱。”到了明代,“乌员”一词又被诗人想起,但使用频率不高,初次在诗中使用它的,应是徐溥,详见《题桃花斑猫二首》其一:“乌员引儿群狎游,深院无人恣消遣。”
明白了以上种种,也就不会觉得唐代或者整个中国古代的猫诗数量不多了。
有必要顺便提及的是,中国古代,既有咏猫诗,也有咏猫词。起初,中国并无专门的咏猫词牌,直到明末清初的才女彭琰写了一首《雪狮儿·咏猫》:“乌圆何在,岂厌斋期,邻家去远。来落书窗,喷落墨珠盈砚。惊疑松鼹。常对看、绿阴如剪。卧藤墩、鸡苏酣饮,态同春倦。〇过了薰风吹楝。便冷气恹恹,鼻端微颤。丝雨蒙蒙,衔着尾儿频吮。梨花小院。惹昨夜、琴声多变。归来晚。半扇角门兜转。”
南宋程垓词集《书舟词》中,初见《雪狮儿》词牌,双调八十九字,原本与猫无关,用它来填词的人也不多,彭琰将其用于咏猫之后,情况却有了变化。清康熙年间,词人钱芳标又撰《雪狮儿·咏猫》:“京邸无事,戏同锡鬯作:花毡卧醒,又闲趁,十二阑边,一双蝶舞。绣倦空闺,几遍春纤亲抚。奔腾玉距。乱蝇拂、红丝千缕。试验取、双瞳似线,庭阴日午。〇好是蚕时早乳。问当年果否,共调鹦鹉。八蜡迎来,何处远村巫鼓。云图锦带,漫榻得、张家遗谱。灯明处,合对金猊小炷。”
如果钱芳标的《雪狮儿》仅仅是自娱自乐,影响也不会太大,可是写出该词之后,他又向许多友人索和,而朱彝尊和了三首,厉鹗和了四首,吴焯和了四首,汪森和了一首。到了清乾隆年间,吴锡麒又和了四首,王初桐和了三首,赵文哲和了二首。这样一来,《雪狮儿》就变得格外有名,直到现在仍有许多人用它来咏猫,尽管偶尔也有人用它来咏犬及其他。
2
在中国的现代猫诗之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朱湘的长诗《猫诰》。在这首诗中,朱湘借着老猫教子的机会,幽默而又确切地写到了猫姓的由来和中国人对于家猫的态度:
“第一我要谈猫氏的支分,/
这些话你听了务必书绅:/ 我姓之起远在五千年上,/ 那时候三苗对尧舜反抗,/ 三苗便是我猫家的始祖,/ 他是大丈夫,不屈于威武。/
…… 家主养我们本来为擒鼠;/ 因为鼠虽然怕我们捉拏,/ 讲卫生的人类却极怕他。”
表面看来,《猫诰》中的“三苗便是我猫家的始祖”之类的诗句,好像只是戏言,其实却符合历史记载。三苗,本是黄帝至尧舜禹时古族名,亦称有苗,该族之人,曾经与尧帝大战,其中的部分战俘被放逐到三危山(据说位于甘肃或云南),故《尚书·舜典》云:“窜三苗于三危。”《七修类稿·卷二·天地类·三苗三楚三河》:“三苗固尧时四夷之地,在今日则中国也,乃湖广江、鄂、岳之三州,故今三州人多猫姓,是其遗种。”据此,三苗应在今湖北的江、鄂二州与湖南岳州一带,这三州的少数民族多半姓“猫”。古时候,“猫”与“苗”相通,所以那些少数民族可以叫做“猫族”,也可以叫做“苗族”,但在元代以后,他们都被称为苗族。至于苗姓,其实源自羋姓,本是楚國令尹鬪椒(字伯棼)的后代,所以《猫诰》中才将“三苗”称为猫的始祖,把那个古代部族的首领称为“不屈于威武”的大丈夫。
诗人徐志摩死于飞机失事之后,胡适想到,徐志摩曾经住在他家,喜欢他们家的那只叫狮子的猫,所以就写了一首《狮子——悼志摩》(1931年12月14日刊于天津《大公报·文学副刊》第205期):“狮子蜷伏在我的背后,软绵绵的他总不肯走。我正要推他下去,忽然想起了死去的朋友。
/
一只手拍着打呼的猫,两滴眼泪湿了衣袖:狮子,你好好的睡罢,——你也失掉了一个好朋友。二十,十二,四。”(自注:狮子是志摩住我家时最喜欢的猫。)
表面上看来,胡适的《狮子——悼志摩》是一首猫诗,其实却是在借猫怀友,情感真挚,读来令人心痛。
老舍的猫诗,却是风趣幽默,读来令人捧腹,如《慈母》(1933年1月《东方杂志》第30卷第1号):“我爱着那朴素或艳丽的自然,/
我的朋友还有雪白的小猫一个。”又如:《恋歌》(1932年12月《论语》半月刊第7期;人民文学出版社1988年出版《老舍文集》第13卷):“我愿化为一只可爱的小猫,/
在您怀中咕噜咕噜,三年也咕噜不尽,/ 咕噜的都是妹妹我爱您,/ 毛毛雨,和请您看电影。”
3
再来说说英国的猫诗。
诗人库柏、华兹华斯、史文朋等,都曾为猫写诗。(《猫之书》)
诗人克里斯托夫·斯玛特(1722~1771),因患精神病而被关入圣卢克医院后,创作长诗《羔羊之喜》,其中有一部分是写给猫的。(详见我的《英国名流爱猫录》一文)
诗人威廉·柯珀(1731~1800),患有精神病与抑郁症,对猫有浓厚兴趣,1791年写诗《睡猫》,描述猫进抽屉小睡,却被关入其中,无法脱身的情景。(美国L.A.沃塞勒著《荣与辱:家猫全史》)
诗人雪莱,1800年创作《猫》诗,时年八岁。
诗人艾略特(1888~1965),除了著名的儿童诗集《老负鼠的猫经》之外,还曾创作过一首《写给一只波斯猫的几行诗》(裘小龙译,收于《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诗人作品选》):“空中的歌唱家们飞向
/ 罗素广场的绿色草坪,/ 树荫下没什么惬意的东西 / 可以给灯蛾毛虫沉闷的头脑,/ 尖锐的欲望,以及敏捷的眼睛。/
只有在悲伤中才有安慰。/ 噢,什么时候心的嘎吱作响停止?/ 什么时候破旧椅子能使人惬意?/ 什么时候夏日能来迟?/
什么时候时间能消失?”
1747年,英国作家、第四任奥福德伯爵霍勒斯·沃波尔(1717~1797)的虎斑猫塞莉玛,试图捞取瓷缸内的金鱼,却不幸溺亡,沃波尔悲痛不已,就请抒情诗人托马斯·格雷(1716~1771)为他的猫撰写悼词,格雷欣然作诗一首,题曰《为溺亡於金鱼缸内之爱猫而作》(此诗有顾子欣编译本,收於《英诗300首》;又有黄杲炘译本,收於《英美桂冠诗人诗选》;又有梁实秋译本,题曰《一只爱猫之死》,收于《雅舍杂文·猫话》;以下所引诗句,却是我自己的翻译),首段云:“鱼缸巍然耸兮,瓷国青花朵朵。静女塞莉玛兮,斜倾虎纹斑斑。沉思缸沿兮,凝注幽湖寂寂。”随后,诗人写此猫因捞鱼溺水,“频频呼唤水神兮,八次不得应答”,直至九命耗尽,诗人则由此作结:“乱曰:姝丽慎哉!赏心悦目者,未必可猎。黄光耀眼者,未必是金。”
此诗虽有讽意,沃波尔依然喜爱,将其首段铭刻在肇事鱼缸的底座上,这个鱼缸则陈列在沃波尔的伦敦草莓山别墅中,至今犹存。
尽管出师未捷身先死,塞莉玛却不啻永生,前有大诗人格雷为其赋诗,后有大画家为其作画。
1776年,英国画家史蒂芬·埃尔默(1714~1796)因格雷诗《为溺亡於金鱼缸内之爱猫而作》而创作油画,但将虎斑猫绘作玳瑁猫,又将瓷缸绘作透明鱼缸,缸内有鱼四条,此画今藏美国耶鲁大学美术馆。
十八世纪七十年代,奥地利画家马丁·费迪南·夸达尔(1736~1811)曾在伦敦生活并为塞莉玛作画,将瓷缸绘作半透明鱼缸,缸内有鱼二条,缸边有诗集一册,摊开的那一页,恰是格雷为塞莉玛作悼亡诗。
1797年末,英国诗人、版画家威廉·布莱克(1757~1827)为格雷诗集创作插图,在《为溺亡於金鱼缸内之爱猫而作》一诗插图中,布莱克将塞莉玛描绘为注定灭亡的女神。
4
中世纪时,西方并无印刷术,抄写员与喵星人遂成图书馆标配,抄书捕鼠,各司其职。捕鼠之余,猫或与抄写员为友,或与其为仇,具体原因则难以尽知。九世纪时,爱尔兰有一个抄写员,带着他的爱猫小白(原名Pangur
Bán,此乃盖尔语,Bán的本意是白,故将该猫名意译为小白。2009年公映的爱、法、比三国联合制作动画片《凯尔经的秘密》中,有猫小白,此即该抄写员猫名),前往德国南部的赖谢瑙修道院,为院方抄写经书。一天,这个抄写员一时兴起,以盖尔语赋诗一首,写在《保罗书信》的背面,题曰《小白》,此书现存在奥地利克恩滕州拉旺特谷圣保罗修道院。《小白》一诗,共有八节,每节四行,今据英国诗人罗宾·弗劳尔(1881~1946)的英译本,参考其他英译,意译为中文旧体诗八首,题曰《小白颂》:
吾与小白何其似,专意一心守职勤。端坐终夜穷章句,访缉家鹿尽幸欣。
诗书入眼忘宠辱,埋首灯牕耽苦吟。雪姑自适无怨怼,妙趣何处不堪寻。
他日携手返故园,相看不厌喜不禁。融融陋室与君欢,泄泄蜗居尔汝亲。
鼠耗难免歧途入,丧胆亡魂遭戮擒。思绪亦可入歧途,茫然若迷精义隐。
衔蝉面壁不转睛,目蕴寒光威风凛。吾亦面壁悄然坐,奥义如墙洞无因。
每逢社君出窟穴,鼠将欢跃张口噙。重重迷墙豁然开,吾亦有欢何欣欣。
乐事劝功心自静,特立独行渐精进。各司其职有极乐,人猫相伴苦也馨。
乌圆日夜勤演练,搜穴捕鼠冠古今。吾亦日夜笃求知,化暗为光照冰心。
爱尔兰诗人叶芝(1865~1939),有猫诗《猫与月光》(1917),其中谈到猫儿瞳孔的变化:“猫儿四处漫游 / 月儿陀螺般转动
/ 潜行的猫儿啊,抬头仰望的你 / 乃是月儿的至亲 / ……瞳孔可以不断变化 / 从缺到圆 /
从圆到缺……”
5
下面简单说说欧洲其他各国的猫诗。
奥地利诗人里尔克(1875~1926)有猫诗,题曰《黑猫》。
德国作家施托姆撰诗《猫》(钱春绮译,收于《施托姆抒情诗选》),称家中女猫生六子,出于人道,不忍舍弃,留下七猫,生生不息,而此事最终令他感到头疼:“哦,人道,我怎么能顾得了你!五十六只猫,叫我有什么法子!”
德国作家黑塞有双胞胎雄猫,名曰狮子、老虎,黑塞诗文集《园圃之乐》内,有一首即兴短诗《狮子的哀诉》,以“狮子”的口吻,感叹“老虎”不在时的寂寞。
芬兰女诗人伊迪特·索德格朗(1892~1923)有诗,名曰《一种希望》(北岛译,收于《北欧现代诗选》),其中提到猫:“在我们充满阳光的世界里,/
我只要花园中的长椅 / 和长椅上那阳光中的猫…… / 我将坐在那儿,/ 我的怀里有一封信,/ 一封唯一的短信。/
那是我的梦……”
法国诗人波德莱尔(1821~1867年)的诗集《恶之花》内,有三首以《猫》为题者;在这些诗中,他将猫看作“家室的骄傲”,成熟期学者与情人之所爱,“是科学,也是情欲的友伴”(见郭宏安译《猫》,1851),更看作妻子或爱人的象征:“来,美丽的猫,靠拢我多情的心胸
/ 缩起你那锐利的脚爪,/ 让我沉浸在你那美丽的眼中 / 那儿混有金银和玛瑙(见钱春绮译《猫》)
”。波德莱尔散文诗《钟表》(收於亚丁译《巴黎的忧郁》),也曾提及猫:“中国人从猫的眼睛里看时间。”
法国诗人约阿希姆·杜·贝莱(1525~60),有灰猫名曰毕劳德(Belaud),因其去世而撰悼亡诗。
法国诗人纪尧姆·阿波利奈尔(1880年~1918)在《动物寓言诗四首》之一的《猫》诗(黎烈文译,刊于1935年2月《译文》第一卷第六期,作者名译作G·亞坡梨奈)中强调,猫是家庭的必需之一:“我希望在我的家中:/
有一个懂事的女人 /一匹猫从书中走过 / 两位四时相聚的朋友 / 没有他们我便不能生活。”
6
最后说说美洲的猫诗。
美国作家H.P.洛夫克拉夫特(1890~1937),曾在1925年撰《猫》诗。
叶灵凤在《失去的书》(收于姜德明主编《叶灵凤书话》)一文中,提到了美国藏书家罗逊·巴哈博士的猫诗:“翻开许久没有用过的札记簿,见到一首不知什么时候钞下来的西洋某爱书家的诗句,译起来大意是这样:‘走失的猫,虽然迷途了许久,有一天终于回到家里。啊!但愿此书能具有猫的性格,可以采取最捷的途径归来。’诗……大约是从罗逊·巴哈博士的《猎书家的假日》里钞录下来的……。”
美国女诗人伊丽莎白·毕肖普(1911~1979),曾在暴风雨时,为其爱猫托拜厄斯(Tobias)写诗,又曾为其爱猫米诺(Minnow)撰写《小猫摇篮曲》(木也译,发表于美国《新大陆》诗刊第122~128期):“米诺,睡吧,做个好梦,/
闭上你的大眼睛,/ 命运正在你的床边张罗着 / 最愉快的惊喜。/ 亲爱的米诺,别皱眉头了,/ 要乖乖听话,/ 在马克思主义州 /
小猫咪可不应该忧郁。/ 快乐和爱都将属于你,/ 米诺,别那么忧郁。/ 快乐的日子即将降临—— /
睡吧,它们就要来了。”
智利诗人巴勃罗·聂鲁达(1904~1973)的《遐思集》(王央乐译,收於《诗与颂歌》)中,有一首《猫的梦》:“多么美的一只猫在睡觉 /
四脚和身体睡着了,/ 凶残的爪子睡着了,/ 嗜血的血液睡着了,/ 那条黄砂颜色的尾巴上,/ 仿佛火圈那样 / 构成了图案的所有圆环 /
也都睡着了。/……”
此外,巴勃罗·聂鲁达还曾写过《猫颂》(佚名译),称赞了猫的完美与纯粹:“动物都不完美 / 猫 / 只有猫 / 完美且高傲 /
从诞生就毫无瑕疵 / 独来独往并知道自己要什么 / 人想成为鱼和鸟 / 蛇想长出翅膀 / 狗是迷失的狮子 / 工程师想当诗人 /
苍蝇学习成为燕子 / 诗人努力模仿苍蝇 / 但猫 / 只想做猫 / 所有的猫都是纯粹的猫 / 从胡子到尾巴尖儿 /
从夜的深处到它黄金般的瞳孔。”
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1899~1986)有白猫,名曰贝珀(Beppo),取自拜伦勋爵,博尔赫斯曾为其作诗《致一只猫》(陈畅译):“一只白猫孤身检视自己
/ 在镜子目光炯炯的玻璃中 / 不曾察觉面前的白色 / 和他未曾见过的金色双眼 / 是他自己的形象在房子中悠然漫步 /
谁也未可知,那观察着他的猫 / 或许只是镜子做的梦?”
博尔赫斯另有猫诗,题曰《猫》(西川译),抒写了猫的神秘与宽容:“镜子没有这么更加沉默,/ 透进的曙光也不这么更为隐秘;/
你,在月光下,豹子的模样,/ 只能让我们从远处窥视。/ 由于无法解释的神圣意旨,/ 我们徒然地到处找你;/ 你就是孤独,你就是神秘,/
比恒河或者日落还要遥远。/ 你的脊背容忍了我的手 / 慢条斯里的抚摸。你,/ 自从早已遗忘的永恒,/ 已经允许人们犹豫的手的抚爱。/
你是在另一个时代。你是 / 像梦一样隔绝的一个区域的主宰。”
二〇二二年五月十六日
肖毛于哈尔滨看雲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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