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陪人家说说话。”(2013年7月6日)
(2013-07-06 11:4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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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做家什让我不存在人际关系 |
分类: 日志 |
我的家乡是苏中平原上的一个小村庄,村里一百多户人家,一半以上都是不出五服的亲戚,所以村里小伙娶亲都娶外村的,姑娘嫁人也都嫁外村的。
我是高考以后离开家乡的,之后就一直在省城南京学习和工作。在家乡人眼里,我算是见过世面的人,所以每次返乡,父亲总要给我招揽各种各样的事情,村上的远近亲邻一拨接一拨地拎着土特产来找我“说事”,有咨询子女高考或毕业找工作的,有联系买家或卖家业务的,也有打听各种买卖行情的,还有不为别的,就是告诉我他家什么人也在省城工作,让有空我和他(她)联系。几乎所有与我“说事”的亲邻见面后都要先告诉我,他是我什么人的什么人,因此他和我是什么样的亲戚关系,有时父亲也会在一旁帮助确认,我对此只能唯唯诺诺,因为我确实闹不清许多七拐八绕的亲戚关系。我每次就像一个坐堂的老中医一样,回答各种各样的问题,提出各种各样解决问题的办法和建议,不论我知或不知、懂或不懂、能或不能。我感觉这一切都是由父亲统一指挥调度的,他每次总是拿一张小凳子坐在门口,依次安排亲邻与我见面,如果遇到有人不好意思开口,他就会大声地说:“没事儿的!你有事就直接和你姨侄儿说嘛!”父亲在村里人缘很好,为人正直、热情,就是有点儿爱吹牛,说大话,为此我曾说过他几次,要他以后别老在村里揽事,让我为难。他却不置可否。
大前年父亲去世了,但我每次返乡,亲邻们还会来找我“说事”。由于没有父亲在现场指挥调度,他们显得有点儿拘谨和生分,进门就疑疑惑惑的,说话嗫嚅不清,也不再牵扯“什么人的什么人”了,每当说完一段话后总要加一句“请你”,这是我们家乡方言中极为恭敬的一种表述习惯。我也是例行公事地回答各类问题,然后礼貌地送走他们,不过我感觉在我与他们之间缺少了一点儿东西。有一次,我送走了最后一位亲邻后,母亲在我身边轻声地说了两句话:“不能帮助人家,就陪人家多说说话。”
晚上,我躺在床上细细地回味母亲的话,突然感到心被刺痛了。我高中毕业后就离开了家乡,长期生活在嘈杂浮躁的城市环境里,已经无法体会到乡间简单质朴的亲情了。在乡间,所有的人际关系都是建立在这种亲情之上的,每次村里的亲邻来找我“说事”,其实他们并不奢望我能给予多少帮助,也没有像城里人想象的那样功利,现在村里已经配备一名大学生村官,许多问题大学生村官比我回答得更加清楚,但他们仍然要找我“说事”,因为他们认定我与他们之间有亲情关系,所以更愿意相信我所说的每一句话。这种亲情关系是根深蒂固的,无法取代的,如果这种亲情关系不复存在或不注意维系,他们就不会再来找你“说事”了——这正是母亲所担忧的。
第二天,我对来“说事”的亲邻们不再态度生硬地就事论事了,我尽量陪他们多说说话,拉拉家常,我不仅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而且把我对事情的理解和判断告诉他们,有时甚至还调侃他们几句,让他们感得亲情犹在。他们慢慢不再拘谨了,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我感觉我又找到了我们之间的那种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