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自己回家换衣服

    这次回访，虽说是第二次，但毕竟是返城近半年之后，我的脸，已被城市的高楼大厦盖住了原来农民时的黑色，因天冷，穿了一件中大衣，脖子上还装饰了一条围巾。乡亲们一看到我，就说我变白了、人瘦了，像个城里来的“大干部”。

    就是这样的装着出来的“大干部”，把一向与我亲密无间的东家孙子——小阿弟隔膜开了。当他外面的人说，书记回来了，他也从村部的厨房里冲出来，一看到我在那与乡亲们握手，他站在原地不动了，他的奶奶叫他叫我“书记”，他就是不叫。当我与乡亲们握手寒暄后，转过身来想抱他，他反而退缩了。可能是因为我在他眼里一直是个农民吗。

    回到屋子里，奶奶说他，今天这么脏，书记是不敢抱了。晚上叫妈妈给他洗澡新干净换上新衣服，书记就会抱。他一听这话，马上对奶奶说：“我自己回家换衣服。”

    当时，他妈妈和奶奶都在村部煮饭。

 

    回访村的第二天晚上，我和乡亲们在他家聊天，就是我在任时接待乡亲们的饭厅里。当时，我正在与一位本洋籍大学生聊天。这位大学生，是从浙江工商大学回来的，严格地说，是因为没有钱回云南同父母亲一起过年，才不得已投亲靠友的。  

    当我与这位大学生聊得正兴时，小阿弟从厨房里走出来，站在我面前突然问我：“狐疑（书记），为什么穿这么漂亮？”逗得满屋的人都笑了。在小孩里眼里，穿新衣服、穿漂亮了的衣服，一定是有理由的。我说：“我回来看你呀！”此时，我发现他已经在白天的脏衣服外面穿了一件围兜，可能感觉到他也漂亮了。于是，我又说：“你也穿得很漂亮，过来我抱一下。”好高兴地扑向我怀里。他用温暖的小手锁住我的脖子，顿时，让我感觉好温暖……

 

    阿沐，是他的父亲，在本洋，有的家庭为了孩子好养，请算命先生算命时，总是要把父亲的辈分降到哥哥的辈分上。阿沐便是如此，阿弟叫他“哥哥”。所以，阿弟，干脆连“哥哥”都不叫了，直呼名字“阿沐”。

    我问阿弟，阿沐和阿芳（妈妈）到外面打工两年多，赚钱回来没有？他说：“一分钱没有赚回来，一分钱没有奖个励，是臭脑子。还要奶奶赚钱。”

    他的父母亲，确实没有赚到钱回来，从厦门机场打工退出来后，就回到尤溪城关打工，又是没有钱赚回到家，再到尤溪口一家有污染的铅锌矿厂打工，最近，这个厂因原料问题给他们放假每月补贴一点生活费。

    阿弟说，奶奶赚钱，是因为奶奶在家养了许多的鸡，今年土鸡价格很好，奶奶养的土鸡，不仅供养着儿孙一家，而且还供养女儿读高中。难怪阿弟骂阿沐是“臭脑子”。

 

    到村子的第三天，也是我要离开村子到城关办事并返城的日子。小阿弟很早起床了，他要送我到村口的车站。

    吃早饭时，他表现很好。其实，我在时，他吃饭都表现很好，从不敢撒娇，还知道“粒粒皆辛苦”，把掉在桌上的饭粒捡起来吃。

    他一边吃饭一边问我：“书记，是不是娶新娘子？”把我问得一头雾水。我问奶奶，最近是不是村子里有谁娶新娘子？奶奶说，最近没有，前一车子有。我恍然大悟了，就反问他:“你不是也穿得很漂亮，是不是娶新娘子呀？”他笑了，说：“没有。”我说：“书记也没有。”

     在他看来，在农村穿得很漂亮的一定是要娶新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