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东上查了查，一般的虎皮鹦鹉挺便宜的，就订了一对儿。谁知道这话被朋友听到了，当天就送了一对虎皮过来。可是，网上订的活物是不能退的。于是，一下子就来了四只鸟儿。两只灰的是母的，绿的是公的。其实分公母现在说的轻松，当初搞清它们谁是谁，可以付出了血的代价的。为了拍照让专家辨别，手指被灰鸟儿啄出了血印子，后来才知道，在动物世界里，雌的可比雄的厉害。那母鸟啄住了不松口，象被人用小钳子钳住手指不放，还真的挺疼。雄鸟好多了，啄一下，松一下，也好忍受。

       本来想，母亲养一对儿，留下一对儿，也不是大问题。但后来才明白，进入老年的母亲，只愿意享受养宠物的福利，一点儿也不愿意承担养宠物的义务。于是，从来没有养过任何宠物的我，承担起了照顾4只鸟儿的艰巨任务。

       首先是家中地方逼仄，没地方放鸟笼子。

       说起地方，不得不说说鸟笼子先。朋友送的那一对儿虎皮，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大笼子装着的，有四个食槽，象极了鸟中的别墅。而网上订的那对鸟儿，是一个非常小的纸盒子装的，收到的时候让我大吃一惊，因为从来没想过活物居然也可以走楼下司空见惯的快递。打开笼子，那对鸟儿惊恐地缩在一个透气但不太透明的织物袋中，所谓的笼子，其实是几根铁丝支撑起的支架，里面堆着一堆谷子，其实也可能是谷子壳。但是纸盒里有一纸说明书，说鹦鹉最喜欢吃谷子，如果需要，最好继续买他们家的谷子，这是商家提供的，明显有广告的成分。再往下看，说鹦鹉刚到，需要时间静静，然后适应环境就好用他们家的蛋小米进行调教，甚而教说话。还有，商家介绍说，鹦鹉怕饿，但不怕渴，水一定要用纯净水或矿泉水，几天给一次就行，但谷子一定要给够。商家还再三强调，鹦鹉吃谷子的时候，只吃谷子，把谷子壳会留在食盒里，看上去好像食盒里满满的，但实际上没什么可吃的，鸟儿会饿死的。我家的郑博士同学认真地给我念了好几遍养鸟说明书，然后每天都会问，给鸟添食没有？不许给鸟自来水喝，要给纯净水或矿泉水，天哪，比我的待遇还高，我还经常喝自来水泡的茶呢！

       没有任何养宠物的经验，但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到过猪跑。我想起北京公园里遛鸟的北京大爷，画眉笼子外面总是要罩上黑布，就是怕鸟吓着。于是，用疫情期间发的没使完的防护服做了个无纺布的外罩布。

      把4只鸟儿一起放进那个漂亮的大笼子里，仿佛把两家人安排进了同一间公寓，这跟90年代之前北京分房子把一套房子分给两家人差不多同一个意思。刚开始的时候，那4只鸟儿会分成2只2只地站在高低不同的栖木上，吃东西的时候，也会分别在不同的食格里进食。我觉得，还行，没打架，挺好。谁知没一会儿，一只灰鸟就去逗弄别家的绿鸟了，它一步步地靠近对方，对方就一步步地后退，朝自己的灰鸟靠近。然后它们就从高低栖木上换个位置。这都没什么。挺好玩儿的，我觉得。

       很快，我就觉得不好玩了，非常不好玩儿。

       那些鸟儿们扑棱翅膀，相互扑棱，我不知道是不是在打架。于是赶快上某乎上查，说是鸟儿们在锻炼身体，也有的说是在散热。毕竟那时候已近夏天，天气的确是变热了，它们还穿着羽绒服，而我已穿裙子了。但没有说它们是否在争地盘儿，我却不得不内疚地想到这个问题。于是赶快在某东上又下单个看上去不错，但花费其实不多的鸟笼子，总归得让人家各自有个家吧。

       房子小，没地儿放两个笼子，我把原本摆放花瓶的地方腾出来，在卧室的一角让它们安下家来，小些的笼子放在在笼子的上面，让它们上下楼住着，这样，住楼房的视野好，也就别羡慕住别墅的了。

       到了晚上，我不可能不开灯看书写论文。于是，把简制的无纺布鸟笼罩拿出来为它们遮住灯光，但小的那个笼子因为当初没预备，就用练习画画的宣纸用胶布罩在外面。

       谁知道第二天早上5点，就被非常聒噪的鸟鸣声吵醒，鸟笼边一片狼籍。无纺布的简易罩子早就掉在地上，带着颜料的宣纸已成鸟儿们的玩具，被撕扯成一条条的，一粒粒的，色彩斑斓，而笼子四周的白墙上和地面上，既有它们的排泄物，又有一地的谷子或是谷子壳。我用吸尘器吸了许久，嵌在木地板缝隙的谷壳还是吸不干净。

       我的睡眠本来不是很好，写东西也需要安静。但那几只虎皮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喜欢吵闹，从早到晚安静不了几分钟。我抱怨几句，郑博士同学就说，鸟叫属于白噪音，对睡眠有好处的。我说，那放在你屋里？他断然拒绝，是你要养的，或者说是你妈要养的，跟我没关系。

       我气急，冲那4只鸟儿大叫：叫什么叫，不会说话就罢了，还弄得屋子里那么脏。去找你哥哥去！那哥哥自然指的是郑博士同学。

       果然郑博士同学听见我的声音，跑过来问：你在跟说话？我说，跟你的弟弟们！人气愤的时候，也顾不得那4只小东西其实性别不同。

      为了让4只鸟儿吃好喝好玩好，我在网上的购物增加了许多。比如墨鱼骨串儿，这东西其实是中药的一种，叫海螵蛸，是用来止血的。但某乎上说，这对鹦鹉非常好，既可以让它们磨牙玩儿，又可补充微量元素。我奇怪，这鸟儿有牙吗？是磨喙的吧，好用来啄我！？但还是跑到最近的线下宠物店里问人家有没有货。瞧我这个傻，都没想到去药店或自己医院的药房问问。一问之下，还真傻眼了，一块儿品相不错的墨鱼骨，当然店里只有这一块儿，说是主要卖猫狗的玩艺儿的，居然要30块。骗傻子的吧，我出了店门，在拼某上查了查，各种好玩好吃的东西都有，比线下店里便宜多了。不过，线上的东西质量相差太多，头一次买的鸟儿们非常喜欢，都吃了。可后来买的，明显看上去糟兮兮的，鸟儿不吃，只啄得满地的白面面儿，更增加了我的打扫难度。还有各种小铃铛、小珠串，我本来就嫌它们吵，自己又傻不拉叽地买些这东西。当然，还有各种吃的，什么蛋小米、葵花子、各种品类的鸟粮。只是生气，它们会吃一半儿，弄地上一半儿，我也不知道是不愿意吃，还是所谓的谷子壳。

       购物清单还有各种鸟绳，鸟哨，鸟夹子。我一样也没使用上，因为不忍心，也没办法说服那4只小家伙配合我。于是，我想到了，送它们去上学。

       我有个病人朋友，一家子都是我的患者，据说她父亲养鸟养了三四十年，训练过好多只会说话的八哥、鹩哥之类的，训个虎皮，还不是轻而易举？病友跟她父亲说了，老头正闲着没事儿干，当天下午就骑着电动车来带学生走。那4只鸟儿一走，我立刻感觉轻松好多，其实潜意识里我想着干脆就让它们留在老头儿家里就行了。

       郑博士同学打趣我，这么快养宠物的积极性就没了？我不理他。尽情享受了二十天鸟儿留学在外的生活。

       只有短短的二十天呐，老头说了三次，跟他女儿把那几只傻鸟儿又送回来了。说是太晚了，什么都教不会，应该在刚出生的时候教才行。看来，教育还是要趁早啊……

       我不再把鸟笼子放进卧室了，就挂在门外。

       郑博士同学刚开始还担心被人偷走，我说，如果有人想偷，说明他们是想好好养的，我会赠送笼子和粮食当赔嫁的。

       不过，在喂食的时候，住在别墅里的灰鸟飞走了，我一直以为它还会回来，但它一去就不回头。

       那只绿鸟孤个呆在豪华别墅里，经常朝向小笼子里的一对儿羡慕地望。而那对贫贱夫妻则每次把我投喂的鸟粮当着它的面吃个精光，只剩下不知道是什么的象渣渣样的东西。而豪华鸟笼里的食槽几乎永远是满的，不知道是不是绿鸟失偶后食欲不佳，即使葵花子这样据某乎上说它们最喜欢的东西也提不起它的兴趣。

       昨天，我给小鸟笼打扫的时候，另一只灰鸟又飞走了，我在笼子边撒了好吃的等它，但它一去不回头，至今不肯回来。

       我只好把那只剩下的绿鸟也放进大鸟笼让两个单身汉一起做伴儿。

       我不明白为什么飞走的总是雌鸟。这让我想起曾有个话剧叫《玩偶之家》，鲁迅曾专门在讲演中提到，娜拉走后怎样”这个重大的社会问题，并揭示出娜拉的命运：不是堕落，就是回来。

       我的灰鸟大半是回不来了，它们的命运多半是饥饿至死，或者成为鹰隼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