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在外面 思想在里面
文/墨菲
文化是一种现象,文化是一种时态,文化是一种传承,文化是一种记载。
文化的核心是人,人的精髓是思想。很多人知道龚自珍,不是因为他的豪放不羁,而是他的微言大义。一曲“我劝天公重抖搂,不拘一格降人才”没唤来风雨,却幻化成激励、警醒后人的一道思想力量,一份文化担当。
做为诗人的龚自珍,是文化于形,思想于内的典型代表,十九岁中乡试副榜,接近不惑时才勉强考中进士,又因楷书写得太糟,连翰林院都进不了,只求了个内阁中书——一个七品闲官。尽管后来做到了宗人府主事和礼部主事,也依然是享受正职待遇的闲职。官微自然言轻,“万马齐喑究可哀”的道光时代,腐朽的政治文化盾构了诗人的文化自觉,没落的世态文化孵出莫须有的“丁香花公案”,更在引来世俗围观的同时,进一步阻遏了诗人的思想张力。
1839年农历四月二十三号的凌晨,乍暖还寒的京城雨意朦胧,湿泞的街道行人稀少,两挂马车从夜深处疾驰而出,车窗两侧的帘布随着车子的移动不时地飘移,细碎的晨光挤过晃动的格栅将光亮投进轿厢。车内一中年男人惊悸而惶恐的脸颊时暗时明,男人手中紧攥着一页笺纸,随着马车的起伏笺纸发出簌簌地轻响。男人埋下头又一次凝视笺纸上那行绢秀的行书:“我曹事已泄,妾将被禁,君速南行,迟则祸及……别矣,幸自爱!”
如果一切顺利,龚自珍也许就到了他的目的地,与林则徐晤面共事禁烟。谁料想流年不利的龚大诗人,避祸于丹阳书院的两年后忽酒后暴亡,随身行囊中一束枯萎的丁香花、一幅顾太清自绘肖像,让“丁香花公案”陡起波澜,也令诗人的忧虑与期冀就此固存于奔波逃亡之途的《已亥杂诗》,且一存就是百年。直到110年后的1949年,一代伟人毛泽
东的极度推崇,诗人的思想张力才重回社会,“九州生气恃风雷”终成“天翻地覆慨而慷”。
近些年,国学热异军突起。国学的本质不过就是人学,而人学的实质一是文化,二是思想。文化不是自然天成,是由外而内的精神实体,也是由内延外的思想张扬。当文化成为一种习惯,一种关注之后,文化人就显得尤为重要。做好了它可以传承传统,教化文化,做偏了,它就会磨灭思想,消弭来途。
自古以来盘桓于文化人身上的“狂狷”二气,不说惊天地泣鬼神,也是承前祖启未来的文化与思想的造弄。
狂者如
“举世皆浊我独清”的屈原,一种精神上的孤狂;“自笑狂夫老更狂”的杜甫,一种不羁中的豪狂; “去留肝胆两昆仑”
的谭嗣同,舍身报国的一种高狂;“横眉冷对千夫指” 的鲁迅,锋锐入骨的一种大狂。
狷者如“前时但说民通寇,此日翻看吏纵夷”
的魏源,一种愤慨之后的安之若素;“西山不改青苍色,却为人间送夕阳”的张际亮,一种俊逸豪宕的激切奔放;“九州气势似星岁,万古熊湘一浩歌”的汤鹏,一种不甘屈节的沉郁悲壮。
文化体现为一定的形式,文化展示着一定的思想,文化的形成与发展无不刻印着人的生活、人的思考,人的趋向,人的处世的烙印。孤高耿直、淳朴自然的狂狷也好,刻薄寡恩、蝇营狗苟的谄媚也罢,体现的都是文化,展示的全为思想。
“狂”而进取,“狷”而自守,是文化的捍卫,也是思想的坚挺。当亿万民众被“纵做鬼,也幸福”雷倒的那一刻,面对地震受难者,中华大地五千年的文脉教化情何以堪?当众多眼球被“撼”字捍晕了头的时候,古老皇城数百年的文化承载谁来汗颜?我们是捍卫了文化的“狂”?还是撼动了文化的“狷”?答案不言自明。
文化在外面,思想在里面。做文化人,炫耀的不该是文笔,而是思想。真正的文化,不会让灵魂在悬浮中残喘,更不会任躯壳在无耻中腐烂,古之如此,今之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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