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石头与黄豆

 

 

路上，胜男问了语含非一个问题：“亲爱的，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语含非摇头：“暂时没有。”

“啊，你也没有啊，秋琳也没有。”胜男傻乎乎地说。

“哈哈，你觉得失望啦？”语含非笑。

胜男说：“就是吧……如果连男朋友都没有，修炼女神的秘密干嘛呢？”

语含非：“为了让自己今生能活得更美好。为了不再黯淡无光。为了让灵魂发出光芒。这些理由还不足够吗？”

胜男说：“那总还是希望有男人来爱的吧，总还希望能有人娶吧。”

秋琳笑：“胜男总担心自己再晚一步就没有好男人剩下了。”

 

语含非笑：“这些当然我也渴望。但暂时那个人没有出现，我就先享受单身的生活喽。”她转身对秋琳说：“师父，你还记得吗？去年冬天，我写完小说，再次经历灵魂破碎的痛苦。我问你，我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地活着，我为什么不能像别的女人那样轻松幸福，我为什么不能等别人来爱我……”

秋琳点头：“你那时真是大崩溃啊。每天都哭啊哭，哭到我都心疼了。但我还是要你坚持下来。”

 

语含非点头：“那时遇到两件事情，分别跟情感和金钱有关，触动到很深的痛。我于是问自己，我写这样书，真的有用吗？真的能让读书的姑娘们找到幸福吗？然后不断想起一个很顺遂的朋友，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两相对比，忍不住感怀身世——我并不是不努力，并不是不肯付出爱，我为什么就是得不到我想要的呢。然后你问我……”

秋琳：“我问你，如果一个美丽的女人突然失去她的美貌，她还能幸福吗？如果一个有钱的女人突然失去她的财富，她还能幸福吗？”

 

语含非说：“是的。我忽然就懂了——幸福，原本就不倚赖任何东西。如果有，便是锦上添花。我们大部分的女人，都未拥有了不起的容貌，显赫的家世，做不到呼风唤雨，一切只靠自己努力得来。在这路途上，如果再不懂得爱自己、滋养自己、让自己过得美好的方法，那人生该有多坎坷多辛苦。我的书，就是为这样生而平凡的女人们而写，为每一个渴望成为女神的女人而写。”言毕，她感慨落泪。

胜男听得鼻子酸酸的。要成为一名女神，真的要付出好多心力的。比起语含非，她不算是勤勉的学生。

不过师父说了，每个人成为女神的道路都不同。不是吗？她接受自己这样“小富即安”的状态。

因为，她是王胜男，只能活王胜男的人生，成为王胜男的雨晴女神。

她与语含非约定，今后每个星期都会参加她的“女神的花园”，持续地修炼女神秘密。（赤裸裸的广告贴，嘿嘿）

 

 

胜男最近很顺利。与宇进展良好，他已经明确表白，胜男正在考虑要不要接受。工作呢，胜男也颇为用心、上进，为客户做方案时尽心尽力，提出不少令人叫绝的创意。

大老板赞叹说她像换了一个人。“王胜男，过去的你，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我就等着你什么时候醒过来大爆发呢。果然等到了。我选员工的眼光一向不差。”

胜男笑：“有老板你作为榜样，我怎么好意思一直沉睡呢？为公司服务，原本就是我的梦想。”

大老板颇受用。

Daisy在旁看着，表情复杂。

那眼神，令胜男觉得寒意四起。

 

 

没过几天，胜男就知道她的预感，不是无端而起。

Daisy私下去接触胜男努力争取来的客户，以胜男上司的职位，以更优惠作为诱饵，影响对方的决定。对方一夜之间就推翻了之前他们首肯的方案，要求由Daisy负责，胜男出局。

胜男愤怒。她花费了许多心血做的方案，几乎已经要拍板，现在全部泡汤。

她几乎要气疯了。

她试图耐着性子善后。因为Daisy并不擅长服务这类型的客户。为了公司大局，胜男希望即便是由Daisy出面，也能是皆大欢喜的局面。胜男不希望公司声誉受损。

她强压怒火，仍旧为Daisy出谋划策。但Daisy根本不听。

折腾了几个回合，客户发觉Daisy原来是绣花枕头，有上当受骗的感觉，抛弃他们，转向其他公司。

胜男脸色铁青。

为什么人间就总少不了搅屎棍，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她不明白。过去对Daisy勤奋上进的好印象，一扫而光。

 

 

每晚到家，她都阴沉着一张脸，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秋琳只当没看见，也不询问。

她忍不住，跟秋琳说：“师父，我被人摆了一道。”

秋琳说：“我知道。”

胜男：“做人好没意思。我正想奋进时，就遇到这种事情。”

秋琳点头：“常有。”

胜男忿忿不平：“她到底图什么呢，这么害我，对她有什么好处？”

秋琳说：“人做很多事，都是没有理由的。”

胜男抓狂：“我要气死啦！！！！！”

秋琳说：“那就把你的愤怒发泄出来。砸枕头，大喊大叫，哭，闹，只要别上吊，做什么都行……”

 

胜男问：“你不开导我？”

秋琳：“开导你什么？”

胜男说：“要我别跟她计较，大人有大量，她就是这么坏，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之类的，像我同事她们说的。”

秋琳笑：“你听得进去吗？”

胜男摇头。

秋琳问：“那我何必要说？”停了一停，她继续说：“你的朋友走在路上，不小心踢到石头，脚趾头痛死了。你会怎么做？”

胜男想：“扶她？帮她包扎？”

秋琳说：“什么也不做。让她哭，让她叫，让她跳。因为她真的很痛。她必须先把这个痛的感觉释放出去。你阻止不了这个，这是身体的自然反应。”

胜男点头。

秋琳：“这个时候，你告诉她，你不要跟石头计较啊，石头不是有心的，石头就是这么硬这么坏，它故意踢你的……有用吗？”

胜男笑。

 

秋琳：“等她眼泪鼻涕都流尽了，该喊该叫的也都释放完了，你再看看有什么能帮助她的么。举个更恶俗的例子，一个人吃黄豆肚子胀气了，特别想排气，你告诉他，不要跟黄豆计较啊，黄豆就是这样容易让人胀气，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它吧……有用吗？不如就请他好好找个地方，把肚子里的气体排一排。”

胜男大笑，秋琳夫人太逗了。

“情绪这回事，跟打嗝放屁一样，都是自然的身体反应。干嘛要阻止它的释放呢？”秋琳说。“所以，好好跟自己待在一起，感受一下这个情绪，让你的身体自然地做出反应，先把这股愤怒的能量释放出去……”

 

胜男自己坐着。

对Daisy的愤怒，像瓶中的魔鬼一样，慢慢钻出来。那么大一团。她的身体一直在发抖：“你这个死女人，为什么这么坏！你为什么破坏别人的努力！……”她的手不停锤地，如果Daisy在她身旁，她估计会像母豹子一样，把她撕得粉碎。

愤怒渐渐平息下来，她像小女孩一样委屈地哭了。小时候，那个被石头砸了，却无力还手的胜男，就是这样的哭着。“为什么你们总是欺负我？我善良，你们就要欺负我吗？”她哭得肝肠寸断。

……等所有一切都平息了。她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

她问秋琳：“我就这样原谅Daisy吗？”

秋琳耸肩：“我也不知道。”

 

 

第二天上班。她与Daisy爆发了正面冲突。起因是，Daisy居然跑到大老板那里，把整件事的责任全部推卸给胜男。大老板把胜男一顿臭骂。

胜男气得快要爆炸了。她决定，她要把石头丢回去。即便打不赢，她也要捍卫自己。

她深吸几口气，尽量平静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给大老板听。她把自己的方案，与客户的电邮记录，以及Daisy后来提供给客户的方案（她当时留了个心眼，copy了一份），一并摆在老板桌上。

老板看完，立刻就明白了。他沉着脸，把Daisy叫了进来。

胜男转身出去。带上门的那一刻，她的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她从未这么据理力争过。过去的她，即便被误解，她也只会忍气吞声，背后唠叨吐槽，于事无补。“从现在起，我要保护我自己，我再也不当怂货了。”

 

Daisy把胜男堵在卫生间。：“王胜男，你现在出息了啊，敢告我黑状了！”Daisy流露出泼妇的表情。

胜男看着她那张扭曲的脸，心头一阵恶心。为蝇头小利，至于吗？她试图推开她出去。Daisy不依不饶。

胜男正色道：“Daisy，我尊重你一直以来的努力拼搏，但是做人不是这样的。整件事情的因果，你自己比谁都清楚，不要再死缠烂打。一个女人，这样贪婪，样子真的很难看！”

大概从未见过胜男这么坚决，Daisy的气焰被压了下去。

胜男昂首走了出去。

这一切怎么跟宫斗戏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