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深入黑暗

 

 

“胜男你还好吗？先休息一会再继续可以吗？”秋琳关切地问。

胜男点头。

“我会给你听一段非常舒缓的音乐，让你继续像一条金鱼一样在水里游动。”说着，秋琳打开一段非常舒缓温柔的音乐。胜男觉得整个人都被温柔地包裹起来了。

她静静地躺着……躺着……心里有一些东西在松动，像是冰山上的雪，在春天融化，滴滴答答……

 

秋琳把胜男轻轻唤回来：“亲爱的胜男，我们可以继续了吗？”看到胜男应允，她继续说：“那让你的心把你带到下一个需要被看到、被经历的时间点。”

胜男看到自己，又回到了儿时的家。妈妈急着去上班，她哭喊着抱着妈妈的腿不让走，妈妈急了打了她几下，扯开她的手，锁门走了。她躺在地板上哭啊哭啊，哭到累了睡着了。醒了看到窗外的蓝天。小小的她，第一次感受了深深的寂寞：没有妈妈在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她看着蓝天发呆。

“去看看那时的胜男，她心里的寂寞究竟有多深，去感受她的寂寞。”秋琳说。

“妈妈你回来，不要丢下我，我害怕自己一个人……妈妈你快回来，我乖……”胜男泪流满面。

秋琳：“小胜男很需要有人去爱她、支持她，尤其在这个时候。长大了的胜男，愿意去拥抱、爱护另外一个时空的自己吗？你愿意为她做一些事让她觉得温暖吗？”

胜男点头：“我想抱抱她，我想告诉她我很爱她……”她就是这样渴望爱，从小就这样渴望爱啊。

秋琳：“在你心里拥抱她，拥抱很久很久，一直到她觉得温暖了，有力量了……”

音乐又响起。

胜男在心里，紧紧地抱着小时候的自己。“我再也不会松开你了，我会永远守着你的。”

 

“好了吗？如果你觉得可以了，跟那时的小胜男挥挥手再见，让你的心继续带你去下一个时间点。”秋琳继续引导。

那时，她被幼儿园的小朋友用石头砸破了头，向爸爸告状，反而被臭骂一顿。她好委屈，哭了好久。“我总是这么软弱无力，从小就被人欺负，长大了也不敢为自己出头……”

“这只是一种面对问题的习惯而已，你可以从此刻开始学会一种新的习惯。你愿意尝试看看吗？”秋琳问。

“我愿意。”

秋琳：“那试着回到小朋友用石头砸你的时刻，想象你就站在小胜男的身边，她虽然看不到，但是她的心能感受到你。你用呼吸向她传递你的力量，告诉她你爱她，你支持她……深呼吸，给她传递力量……看看她会有什么不同的反应？”

“她也捡了一块石头，她想砸回去……”胜男说。

“哦，那她砸了吗？”

“没有。”

秋琳“为什么呢？”

“她心里想，打不赢的。”

秋琳：“那长大的胜男，怎么想的呢？”

胜男说：“就算打不赢，起码她反击了，不再是任人宰割的了。”

秋琳：“把你的想法，用呼吸传递给她，看看她会怎么做。”

胜男：“她还是没砸。”

“为什么呀？”

“她说，被石头砸到的滋味真的很痛。她不想让别人痛。”胜男恍然大悟：“她不是懦弱，她是善良……”

秋琳回应说：“是，小胜男真的很善良。不过下次再有人欺负她，还是要请她先保护好自己，好吗？”

胜男点头。

“那现在，请你在心里拥抱那个时空的你自己，然后跟她道别。”

音乐再度想起。

胜男看到了自己心中的善良。是啊，从小她就是一个善良的人，毫无机心，更不会害人。但她总在嫌弃自己是个无用的老好人，风头、好处总是落不到她头上。但自己就是这么善良啊，能怎么办呢？做好自己，比较重要吧。她忽然不那么计较了。

 

秋琳：“当你觉得好了，我们一起前往下一个时刻。”

胜男的脑海中，浮现得是前夫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画面。她站在路边呆住了……她手脚冰凉，浑身发抖。

她生气的不是前夫外遇，而是他的笑容。他一次也没有对自己那样笑过啊：无限的宠溺，无限的爱慕，无限的欢喜……

他看着她的时候，跟看一个哥们没什么分别。

偶尔，她穿一件女人一点的衣服，他就说：“丑人多作怪。跟你的气质完全不搭。”那件衣服，她就再也没穿过。她习惯在他面前，中性，甚至有点邋遢。

他们的卧室，温度是冰凉的。

胜男到现在，仿佛才意识到这一点。他们之间的温度，是冰凉的。

她跟技术宅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冰凉的。

她自己睡一张床的时候，也是冰凉的。

她的温度去哪里了呢？

 

秋琳问：“胜男，你为什么跳过了那么长一段人生？直接从幼儿园就回溯到两年前了呢？”

“往事不忍再提。我不想。”

“好，尊重你此刻的感受。我们可以聊一聊刚才你的那个疑问。你觉得你跟男人之间的关系是冰凉的，你很想知道你的温度去哪里了？如果有一个关键词，你觉得会是什么？”

胜男咬了一下嘴唇，然后吐出一个词：“性。”

秋琳：“顺着这个词，你会想到其他的词吗？”

“得不到……我害怕……很痛……太干了……不要……”

跟性有关的记忆，如同洪水一样倾泻而出。胜男觉得眼睛很痛，她不想看。但她又想看，她想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

秋琳问：“你觉得自己能做到吗？千万不要勉强。”

胜男说：“我可以。”

“那试着说出所有你对‘性’的感受。”秋琳。

 

“大一的时候，男朋友就很想要，我觉得自己还小，不愿意。他每天哼哼唧唧地哀求我，说他憋得有多难受，他有多爱我多想要我……我拗不过他，就答应了。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一点也不好，很痛，很痛，我只有痛的感觉。后来，稍微好了一点，但是我也没办法享受，脑子总会想，我在这里做这个的时候，其他同学都在干嘛呢，他们在上课吗，他们在逛街吗，他们在图书馆吗？我觉得自己很堕落。每次跟他去学校周围的小旅馆开房，我都觉得非常丢脸。那里的床吱吱嘎嘎地响，房间里总有令人作呕的气味……

大二的时候，我怀孕了，我慌慌张张地跑去告诉他。他在寝室里打游戏，对我说：‘都让你吃药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扭头就走。我自己去的医院。手术室门口坐了好几个女人，有的有人陪，有的没人陪……我跟他们坐在一起。阳光从走廊那头的窗户，照进来，更显得阴森。有个女孩推门进去……她男朋友一直坐在那里摆弄手机，我一直看着他摆弄手机……就好像这一切跟他无关似的。那个女孩出来了，他们一起走了。护士叫了我的名字，我麻木地走了进去……好痛，真的好痛……医生说我，年纪轻轻的就不知道爱惜自己。我闭上眼睛……我不想听……

做完手术，我走出医院大门，要打车回学校。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刃上……”

 

胜男的脸痛苦地扭曲着。

秋琳：“胜男，来，深深的呼吸，先让自己放松下来……去感受一下，当时的那个痛，此刻还在你的身体里吗？”

胜男说：“在，肚子很痛，胸也很痛……都很痛。”

秋琳说：“是。虽然我没有经历过那样的痛，但我知道痛经的感觉，也许要乘以百倍。”

胜男浮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小巫见大巫。”

秋琳说：“那么痛的时刻，是胜男一个人经历的，她心里一定非常非常地难过。你要不要跟她一起面对？”

胜男说：“我想陪着她。她真的太痛了。那天那么冷，刮着大风，她一点眼泪都没有流。因为她说，流泪也没有用，男朋友也靠不住，也不能告诉同寝室的人。她只能自己扛着。我要陪着她……”

秋琳说：“那你试着走回手术室的门口，等着迎接她。你要在心里不断对躺在手术台上的她说，‘我跟你在一起，我跟你在一起……’”

胜男的眼泪流进了耳朵里。秋琳一直拿着纸巾替她拭泪。

“你看到她走出来，上前搀扶住她，用你的手握着她冰凉的手……你们一起往外走，你们在一起，手挽着手……你们一起坐上出租车，回学校……长大了的胜男，会提醒那时的自己，注意一些什么呢？”

“就说自己生病了不舒服，要在床上躺几天，请室友帮忙打热水、买饭吧，不要自己逞强跑来跑去的；不要再吃凉的东西……不要再见他了，分手吧。”胜男的语气渐渐硬朗。

 

“后来你们分手了吗？”秋琳问。

胜男摇头。“又断断续续分分合合了两年，毕业了才彻底断了。那两年，我的心好痛，我就像他泄欲的工具一样，见面就是做爱，做完爱就分开……”胜男长呼一口气：“从做过那次手术之后，我再也没怀过孕。结婚后，我都怀疑是不是伤到子宫了。可去医院检查，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那现在你的子宫有什么感觉呢？”秋琳问。

“像一块冰，有时会痛。”

“试着搓热你的掌心，让它热起来……想象手心里捧着一颗小小的太阳，金黄色的小小的太阳，你捧在手心里，感受它的温暖……然后，把它轻轻地放进你的子宫里，让它温暖你的子宫……所有的寒意都在太阳的光芒里消散了，所有的疼痛都在太阳的温暖里缓解了……让这颗小小的太阳，种在你的腹腔内，温暖你，招摇你……”

音乐再度响起。

胜男慢慢放松下来。

秋琳：“胜男，感谢你，感谢你的勇气，感谢你深入黑暗、经历疼痛的勇气。请你谢谢你自己。如同白昼会在黑夜过后来临，当我们深入黑暗之后，才能找到自己的光明。这次的生命线回溯疗愈，你重新经历了一些生命的事件，有些已经彻彻底底化解了，有些才刚刚消融。我们可能还需要再多做几次，让它们都完全地消解在光明中。可以吗？”

胜男点头。

这些事情，她以为自己都忘了，没想到还是令她这样痛。说出来，哭过了，她觉得放松了一些。

听着音乐，她的身体慢慢动着。

水里的金鱼，游得开心了呢。

她问秋琳夫人：“这首曲子真好听啊。叫什么名字？”

秋琳答：“《Mother》，久石让的名曲，是北野武电影《菊次郎的夏天》里的配乐。”

怪不得胜男觉得耳熟。

 

（亲爱的你，如果觉得感动，请转载博文或转发微博，给你的朋友，给你身边的女人。传递爱的能量。谢谢 。感恩。）